經過幾日休整,恢複速度驚人的司幽已經可以下床走動了,雖然身體還有些微酸疼,但隻要不動武也沒有什麼影響,要完成一些簡單的聚靈也早就不在話下。
這會兒司幽洗過臉,端坐在梳妝台前,看著鏡中的鈴鐺給自己梳頭發的動作,驀然想起前一日司昀離開的神情,總覺得心下不安,貼心的侍女瞥見她悄然出神的模樣,也禁不住低聲問了一句:“小姐在想什麼?”
被鈴鐺的問話拉回神思,司幽默然片刻,嘟囔的語調像極了一個做錯事的小孩子:“鈴鐺,昨天我好像把義父惹生氣了。”
“嗯?為了什麼事?”
“為了……”司幽的話到了嘴邊又頓住,昨日司昀的反應讓她有些遲疑,恐怕鈴鐺對於她的故事,也不會太感同身受,思來想去,隻能含糊地回說:“為了浮絕的事情吧。”
鈴鐺愣了一下:“浮絕先生?”
見她若有似無地點點頭,鈴鐺一時之間不知道該說些什麼,而司幽已經開始自說自話了:“一會兒等義父下朝回來,我該去跟他好好道個歉。”然後非常認同自己地,對鏡子裏的自己遞了個堅定的眼神,好似做了一番鼓勵。
鈴鐺雖然對此有些好奇,可是國公府的規矩,從來也不準她們侍女過問太多,於是隻能揀一些便宜話去寬慰她:“國公大人這麼些年,從來都沒生過小姐的氣,平日裏重話都還舍不得說一句呢,這次縱然有些什麼,過了這一晚也應該好了,小姐別太往心裏去。”
這話倒是不假,司幽並非不知道司昀對自己的疼愛,尤其昨晚聽到司昀說,將她的性命看得比大師姐還要重要,她心中既很愧疚,又很感激。不過恃寵而驕總是不對的,畢竟司昀不是浮絕,她也不能像在浮絕跟前一般“作威作福”,如今身在國公府中,她須得拿出一個郡主該有的做派。
反正知禮克己,事事收斂,進退有度就對了。
正在出神,門口傳來一陣腳步聲將她驚擾了,司幽支了腦袋去看,發現來人竟是幾日不曾見過的阮紅,便是連忙起身迎了過去,一把拉住她的手,語氣中都是欣喜:“紅姐姐身子大好了?”
阮紅笑著應聲,溫柔地反握住了司幽的雙手:“原也不是多重的傷,隻是有些虛弱,小森藥理學得好,開出來的藥吃了幾天,精神頭很不錯呢。”
“身上的傷呢?傷口還疼麼?”
“已經慢慢結疤了,偶爾動作大了有些不適,都是小事,幾日就能痊愈。”
司幽聽了放心地舒了一口氣,這邊阮紅卻又問了:“你的身子呢?小森不是說你嚴重些,需要躺在床上多做靜養嗎?”
咧著嘴搖頭,司幽的眼睛也彎成好看的弧度:“以我的恢複能力早就無礙了,若不動武,身子也沒什麼異樣的感覺。”
“那便好。”
阮紅細細看著麵前的女子,覺得八年多不見,真是變得太多了,如今再也不是個孩童的樣貌,倒是真有幾分好看,不禁得看出了神。司幽見狀,拿了手在她眼前一晃,笑著揶揄:“紅姐姐,怎麼看女孩子也能看出神?回頭城傅大哥該吃我的醋了。”
縱然是見過世麵的女將軍,麵對這樣的玩笑話也該露出兩分不好意思,阮紅伸手輕輕捏了捏司幽的鼻子,嗔道:“你這丫頭,也會亂開玩笑了?”
司幽假意揉揉鼻子,對她調皮地吐了吐舌頭,阮紅又笑睨了她一眼,轉而說:“城傅一個人在涼亭裏下棋,我和小森是一點都不懂這個的,你去幫我應付兩局吧。”
“我也下得不好,不過紅姐姐開口了,怎麼都不能推辭的。”這般說著,司幽還不忘回頭與鈴鐺交代:“你就帶著那幾個丫頭休息會兒吧,不用急著來找我。”
眼見著鈴鐺應下了,司幽才跟著阮紅離開。看著她們的背影,鈴鐺心裏的疑惑卻更加地重了,她從來沒見過自家小姐笑得這樣開心過,哪怕是對著大小姐沉煦呢?她的活潑都是有所克製的,可是剛剛這兩人的對話裏,並沒有任何的什麼特別,而自家小姐的笑容,卻是一下子就耀眼了許多。
不過這些也都無妨。她們的背影已經遠了,鈴鐺看著空曠的走廊又輕笑一回。隻要自家小姐開心,其他的事情,都不甚重要,順其自然就好。於是小姑娘輕巧地一個轉身,就拉了其他丫頭一起湊堆兒閑聊,沒再多想了。
一路跟著阮紅來到涼亭,司幽一抬眼,就見城傅果然是一個人坐在棋盤邊上,半低著頭沉思的模樣,讓她不禁莞爾:“城傅大哥對著自己的棋局想得眉頭都皺在一起了。”說著坐到城傅的對麵,瞄了一眼黑白相間的棋盤。
聽到司幽的聲音,城傅抬起頭,看到阮紅去了旁邊的軟塌坐下,而司幽不知是何時,已經坐在自己對麵,便撓了一撓後腦勺,說:“這可不是我一個人的棋局,剛剛紅去找你,我拉著路過的浮絕下了一盤,才剛過一半呢,那家夥就被請去書房了,這不,我還在在這兒研究怎麼破他的局。”
司幽笑支著腦袋,說:“你倆下棋不是從未分出過勝負麼?紅姐姐還讓我來陪你下兩局呢,我這個棋藝,怕是根本不夠看的。”
“哎!你來也好!總好過浮絕那家夥半途跑掉。”
城傅迫不及待地將棋盤上的棋子挨著撿回盒子裏,司幽也伸手幫忙,順便與他說著話:“浮絕去書房,是找義父拿卷軸了?”
軟塌上的阮紅先一步接了話頭,語調中略有遲疑:“不好說呢,昨日國公說等他下了朝就把卷軸送過來,可眼下國公還在宮裏,沉煦就把浮絕叫去了,怕不是又生了什麼變故?”
司幽聽了默不作聲,城傅倒還是想得通:“左右我們已經把寶藏帶回來了,國公大人也不像是言而無信的人。”
“義父做事,的確是言出必行。”司幽收好了棋子,複又拿了白子準備落下:“但是現在義父人在皇宮裏,大師姐能請走浮絕,就怕是宮裏傳了什麼消息過來。”
“水幻。”阮紅壓低了聲音,身子都往她身邊靠近了些:“國公府在皇宮,有眼線吧?”
司幽毫不避諱地笑了:“這不都是,常規操作麼?”說著抬眼看了看四下靜謐的國公府後花園,也把聲音壓低了:“不僅是國公府放了眼線在宮中,紅姐姐,你看這花園裏,空曠簡潔到連隻蒼蠅都看不見,可是我與你們在一塊兒下棋的事情,很快就會被寫成奏折放在皇上的桌案上。所以說自古君臣之間,哪有什麼放心和信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