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是缺個女主人
第12章是缺個女主人
冷司羽沒有抬頭，完顏晟也並不要他回答，更像是自言自語的說道：“是缺個女主人。”說罷微微看了一眼冷司羽，看到他眼角一瞬的驚詫後滿意的笑了。
“先皇在時一直要為陛下選妃，陛下總是不允。這次忽然生出要選妃的意思，想必先皇知道了一定欣慰非常。”冷司羽淡淡說道，聽不出任何情緒。
完顏晟勾了勾嘴角，說道：“不是選妃，是選後。”他頓一頓，而冷司羽則暗自一驚，“不知冷卿心中可有合適的皇後人選？”完顏晟忽然問道。
冷司羽抬了抬頭，隻是回答：“朝中不乏權貴宗室，也多有色藝俱佳之女，陛下何愁找不到滿意的皇後？”
“以前竟不知道蒙煙閣這樣的風塵地都能有冷夫人這樣出塵飄逸的女子，冷卿好眼光，隻是冷夫人的樂技——卻著實不像蒙煙閣的水準……”完顏晟說完一陣輕笑，言語間帶著一點篤定與威脅。
“內人技拙，在陛下麵前獻醜了。”
“是啊，是獻醜了。”完顏晟接口道：“所以——該如何賠罪呢？”臉上依舊是笑，卻是發了寒。
冷司羽不知他又要做什麼，這種悵然的感覺就像當初他突然把羅諳曉送給了他，他卻又並沒有真正得到過一樣。
兩人就這樣默默僵持著，誰都沒有先捅破。
正寂靜的讓人發慌時，太監總管莫善衡忽然從外麵走進來，對完顏晟行禮回稟道：“陛下，降凝草已經交給了冷夫人。”
冷司羽一怔，完顏晟看在眼裏，卻沒有多問，隻對莫善衡點點頭，莫善衡會意，拿出早已擬好的聖旨雙手奉著交給了冷司羽。
“冷卿，古語說：有美人兮，見之不忘。這道聖旨，便是降凝草的代價。”
此刻，我正坐在冷府後院的瀟湘亭內，院內開滿梨花，白如雲霞，石桌上燙一壺梨花酒，香氣繚繞，沁人心扉。花霧朦朧之中，一個小小的青色身影從窄小的青石板上蹦蹦跳跳到我眼前。
“陌兒，小心腳下。”我起身張開雙臂，四歲的小男孩撞到我腰間摟住我，抬頭時才發現我麵前竟然站著一個熟悉的身影。
“先生——”千言萬語沉澱進微笑中。
“墨兒……是墨兒嗎？”先生看著我的麵具不確定地問道，但話語中的激動與殷切卻表示他已經認出來了。
我起身走到他麵前輕輕擁住他，“先生，是我。”
他緊緊回抱住我，卻是什麼話都不說。
“先生，你怪我嗎？”
“我不怪你。”
“那先生為何不說話？”
“我在氣你。”
“氣我還活著嗎？”我輕輕笑了，卻難掩心中酸楚。
“胡說。”先生忽然語氣一厲，但很快又擔心的看著我，“你的臉……可是受傷了？那日大鎏關外大火燒了整整一夜……先生以為……”
“先生別擔心，”說著我取下麵具，先生才終於放心，他看了看陌兒，眼神詢問的看著我，我輕輕搖了搖頭，表示各中自有緣由。
這時院門口傳來腳步聲，千陌反應敏捷的掙脫我跑過去，口裏歡喜的叫著“爹爹”，拱形的園子門口，出現一抹雪白的身影，千陌被冷司羽用雙手舉起來，兩人開心的逗鬧著，我微笑著看著他們，如此情景，雖隻是短暫的平靜，但我恐怕終其一生，都不會再擁有第二次了。
“完顏晟今日給出了最後期限，十日內你若再不出現，他就要禦駕親征……”冷司羽牽著陌兒來告訴我，隻是見我摘掉了麵具卻稍微愣了一愣。
“我知道。”我打斷他，“我知道……”我蹲下身，千陌睜大了眼睛看著我，“娘親，你要哭了嗎？”我忍不住笑出來，捏捏他的臉，“怎麼會，陌兒何曾見娘親哭過？”千陌若有所思，然後重重點頭說道：“沒有，陌兒沒有見過。”我被他粉嫩的樣子逗笑了，隻有先生看著我，默默的哀歎。
“司羽，先生，酒已燙好，入座吧。”
冷司羽放下千陌，摸摸他的頭，千陌躥到他們中間，一手牽著冷司羽，一手牽著先生，拉著他們坐下來，“陌兒，去找阿諾姐姐玩。”冷司羽喚來了阿諾，對千陌說道。
千陌躲在我身後不肯離去，先生哄他道：“先生這次去宋朝，可是帶回了不少好玩的東西，陌兒回房看看吧。”千陌好奇的看著先生，一邊嚷著“先生真好”，一邊笑著牽過了阿諾的手，臨走時還不停回頭和冷司羽互相做著鬼臉。
瀟湘亭內，我，冷司羽和先生圍坐在石桌前，我替他們每人斟一杯梨花酒，雖然各懷心事，但此刻都沉醉在這恍若仙境的梨園之中。
今天是自上次遇到完顏晟後的第九天，這滿園的梨花也是冷司羽特意為我而栽，他有時會笑著說我麵似琉璃，形比羅敷，也隻有梨花襯得上我。我從未告訴他梨花本就是我最愛，但這裏，還是一夜之間變成了梨園。
此刻我手裏握著麟紋酒杯，心無旁騖的看著身旁的冷司羽，先生優雅的抿一口酒，讚歎道：“墨兒煮酒的手藝已經把先生比下去了。”我看著先生，微微含笑。
“在想什麼？”清麗的嗓音正是冷司羽，他見我發呆，便輕輕喚我，我回過神對他微笑，他握了握我的手，劍眉一斂，柔聲道：“你與子桑先生多日不見，先說會話，我去給你拿件衣服。”說完他淡淡一笑，轉身走出瀟湘亭。
這九天來我總覺得他有些怪異，心中不安卻也日益加重。
“墨兒，我不知你和冷司羽有了什麼瓜葛，但是完顏晟和完顏羲這幾年一直在找你。”先生沉沉說道，眼神始終留在我身上，雖一如當年在梨山的寵溺，如今卻帶了些許疼痛。
“先生，我該怎麼做？他為何還要找我？是為報複還是一時之氣？”我依舊隻習慣把我的柔弱展露在先生麵前，心情複雜的開口，卻好像並不在等什麼回答。
先生淺笑著搖搖頭，“沒有人會為了一時之氣而堅持三年的，大鎏關那一晚你突然失蹤，音信全無，就連我都以為你死了，那時我簡直……”先生忽然不說話，陷入沉默。
“完顏羲和完顏晟幾乎翻遍了整個金國和遼國，甚至派人潛去大宋，三年來從未放棄，墨兒，如今完顏羲羽翼漸已豐滿，已能和完顏歧分庭抗李，冷司羽表麵上中立，可他暗地裏幫了完顏羲不少忙，完顏晟如今已是帝王，並且吞並了遼國，天下歸心。你若被完顏晟發現，那時該如何選擇？”先生眼裏滿是擔憂。
我想微笑，卻如此苦澀，“根本不能選啊，好不容易有的平衡，怎麼能因我打破，況且——”我看向先生，“我不一定要選，我可以和先生回梨山，再也不下山了。”先生一怔，杯中的梨花酒灑出幾滴濺到手指上。我轉身，卻發現冷司羽拿著披風站在梨樹下，雙瞳裏盈滿了落寞，腳步僵在那裏。
“司羽……”我輕喚一聲，他回過神，強擠出一絲笑。我的心跟著沉了下去，他大步向我走來，這時管家突然匆匆稟告說宮裏來了人，我們相視一眼，他卻依舊走到我身邊，小心的將披風披在我身上，叮囑幾句，才帶著管家離開。
用過晚膳，我正在房中哄千陌睡覺，冷司羽輕輕叩門，正欲進來，又被我推了出去，他一訝，“陌兒睡著了，我們外邊說。”
我將他拉到走廊裏，回頭卻看見他笑意分明，我瞪著他，他莞爾道：“你倒真像個母親了。”我不答，隻問他：“今日宮裏來人說了什麼？”他無所謂的抱起手臂說：“你的夫君做官了，夫人高興否？”乍聽到“夫人”二字竟讓我心中一痛，以前有個人總把“為夫”掛在嘴邊，雖然隻是做戲，現在卻難免讓我傷懷一番。
冷司羽看出我的不自然，鬆開雙手拉住我，不安的說道：“墨兒……”
我瞬間回過神來，我們雖比剛見麵時親近，但這三年他卻從未叫過我的名字。我才覺失態，隻得對他釋然一笑。他忽然柔聲說道：“謝謝你。”我輕輕一笑，“是我該謝你才對，謝謝你給我一個安身的家。”
他走過輕輕擁住我我，看著我的臉，“不，我說的對不起，是另外一件事。”
我一愣，不知緣由。他忽然問我：“墨兒，這三年，你過得好嗎”
“過得好不好你不都看在眼裏嗎？我喜歡陌兒，也——”我頓一頓，繼續道：“也希望你過得好。”
“哈哈——”冷司羽忽然湊了過來，“你真是和她一樣，從不輕易說喜歡。”
我臉一撇，硬生硬氣的問：“你好好的做著生意，突然又跑去做什麼官？”他故作得瑟：“會寧府府尹。”
我驚訝的看他，在金國的四年，我已熟悉了這裏的一切，冷司羽也會將完顏晟的事告訴我，所以我自然知道，這會寧府府尹是怎樣的官職。
“看來以後除了皇上，還沒人能管你了？”我戲謔的說，他忽然像個小孩子一樣在我耳邊說道：“不是還有夫人你嗎？”似乎對於這些稱呼太敏感了，隻因完顏晟不知不覺已刻進了我生命中。
“司羽，皇上在這個時候委你府尹一職，不僅是為了牽製歧王和羲王，也是逼你看清形勢吧。”
“是啊，這幾年，雖然歧王不斷鞏固自己勢力，羲王四處征戰，在遼國戰場上居功至偉，軍功赫赫，但是真正危險的，還是完顏晟，他擅玩權術，這次更是要趁著收複遼國的鼎盛之勢禦駕親征，如若他真的攻下了宋，那麼在金國軍民心中，他就無可撼動，如果他要殺完顏歧和完顏羲，史家也會用他的功蓋過他弑弟的過。”聽他說完，我擔憂更甚，他又安慰道：“諳曉放心，今日他忽然讓我這個毫無政治基礎的閑人做府尹，就是不想殺他們的意思，恐怕他是知道了我幫完顏羲的事，所以才這樣提醒我，最重要的是，他想將冷家軍名副其實的掌握在自己手裏。今日宮裏來的是完顏晟身邊的內侍總管莫善衡，升職一事是完顏晟口諭，聖旨上寫的卻是另外一句話。”
“什麼話？”心裏有一些不好的感覺，隻怕連累了冷司羽。
冷司羽忽然一改凝重神色，用唱曲的口氣唱道：“良禽擇木而棲也——”
雖然他怪奇怪氣的模樣讓我想笑，但是這句話讓我不安。自我失蹤後，冷司羽雖然是暗裏幫阿七，但他還是查到了，那麼我就是藝妓相思的事，他丫肯定是早已胸有成竹。我得在他發現之前先做出選擇，不然恐怕累及冷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