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前走出幾十步,李冬蟲站定下來,回頭說道:
“大哥,我胸口疼的厲害,你來幫我看一下。”
相鄰走著一個年齡稍老的鬥笠客,聽聞此言後並不生疑,快步走近李冬蟲,如此一來,李冬蟲右手上與這老鬥笠客腰間相連的鎖鏈,便有了丈許長的垂墜。
那老鬥笠客將手伸進李冬蟲領口,指尖觸碰到他胸膛的刹那,頓感絲絲冰涼,心中不由暗驚:
“這少年仔不過十七八歲,身子怎麼如此虛寒?”
李冬蟲哧哧笑道:
“哈哈,大哥,您撩我胸前的護心毛做什麼?”
老鬥笠客心想,你個剛斷奶的體虛仔,哪來什麼護心毛?心聲未落,那老鬥笠客手中一個翻覆,竟還真摸到一件東西。
“對對對,就是那個。”
啪嗒一聲。
那老鬥笠客小臂一抖,右手從李冬蟲領口抽出,攤開手掌看去,一件通體漆黑的圓環小物靜躺於自己掌心,其上紋路錯綜,銘鐫複雜,隱隱有金光微作。
嘶........
老鬥笠客看得入神,連自己的掌心在冒白煙也沒察覺,直到後方一個年輕的鬥笠客叫道:
“阿伯!手!煙!”
痛感襲來,那老鬥笠客渾身一顫,手中黑環掉在了冰麵上,他連忙彎腰去撿,渾然不知此物遠非自己可堪其重。
正當那老鬥笠客快要摸到冰麵上的黑環時,一隻破布鞋突然踩了出來,將那黑環踏在腳底,與此同時,老鬥笠客感到喉間頓生鬱窒,餘光一瞥,原來是李冬蟲趁其彎腰,將垂在二人之間的鎖鏈勒在了自己脖子上。
“你幹什麼?”
後方一個年輕的鬥笠客見狀,拔劍刺來,鋒刃之上,“風袞劍”的劍氣獵獵作響。
李冬蟲深諳劍道,此時他頭顱雖被黑布蒙住,但一聽聞拔劍出鞘和利刃破空的聲音襲來,李冬蟲立刻提著那老鬥笠客的後領站起,同時身形一弓,在自己和老鬥笠客二人之間,留出了一拳寬的間隙。
撲哧!
鋼劍刺入胴體的聲音傳來,幾汨血水灑在冰麵上。那年輕鬥笠客的長劍,正從李冬蟲和老鬥笠客腹背之間穿過,刺在前隊一個壯實鬥笠客的腰上,四人抱作一團。
“呃啊.......”
那老鬥笠客的喉間被李冬蟲用一隻手扼住,氣息漸弱,後隊那個年輕的鬥笠客見他阿伯隻怕命在頃刻,連忙鬆開長劍,從二人中間抽出手來,一邊去掰李冬蟲的手掌,一邊叫道:
“快拉鎖鏈!”
聽聞那年輕鬥笠客的吼聲,前後隊伍一齊用力,李冬蟲被迫鬆手,全身站成一個“大”字。此刻正有二十餘人的內力通過鎖鏈,作用在他一人身上,如此境況下,別說是李冬蟲,就算換做他的大師兄伯益也未必能得善終。李冬蟲直感到五髒欲碎,氣血如沸,眼看就要暈過去。
“嗯?”
幾近暈厥中,李冬蟲突然發覺,自己腳下,方才被他踩在腳底的那件東西,此時竟漸漸融入了冰麵!
“對!玄珪玉佩既然能灼傷人手,肯定也能融化冰麵,冰麵早晚被它烙出一個窟窿!”
李冬蟲心頭大喜,當時他讓那老鬥笠客去掏他胸前,旨在伺機發難,而玄珪玉佩能融化冰麵這一層,他倒是沒有想過。
“師父,您老人家在九霄之上,保佑徒兒。”
李冬蟲語帶蕭瑟道。
一左一右兩根鎖鏈,在數十人的拉扯之下鋥鋥作響,不過對於身處這長蛇陣中央的李冬蟲來說,這兩根筆直而僵硬的鎖鏈,剛好能讓他當作劍使。李冬蟲強忍著體內亂流,雙手反抓鎖鏈,運起一招“數九劍訣”來,很快,兩道寒冷的內力順著鎖鏈,南北傳開。
眾鬥笠客原本隻是微微運力,從未想過鎖鏈上會有一股冰冷的內力襲來,此時李冬蟲的“數九劍訣”已然數至三九,鬥笠客們的手心和小臂上漸感冰冷難捱,於是紛紛加大運轉“巨骨”內力,以克寒意。隨著鬥笠客們的巨骨功法運至極盛,他們的身形已比之前脹大了幾圈,連腳下冰麵也為此下沉。
那位年輕的鬥笠客見李冬蟲神色怪異,知道勢頭不對,手中另抽出一柄長劍,準備刺向李冬蟲,這時他耳邊卻聽:
“不要運功!”
防風拓的吼聲自北岸傳來。
那年輕鬥笠客一愣,殊不知腳踏冰麵的十多人中,這話唯獨不是說給他聽的。
撲通一聲輕響,李冬蟲腳下的玄珪玉佩已然溶穿了冰麵,落入水中,一道裂痕如瞬息閃電般,自他鞋底向南岸劈去。
片刻沉默。
轟轟隆隆!
破冰聲和落水聲不絕於耳。
黃河之上,風陵渡口,在二十位人間練境高手的千鈞內力重壓之下,如玄鐵般凍結的冰麵,此刻亦如蟬翼般碎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