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章 花客的傳說(3 / 3)

看著蘭苡這副模樣,白蘞腦子裏頓時嗡的響了一聲。逍遙丸?長老們竟然給蘭苡服下了令人失憶的逍遙丸!怪不得她不認我。

白蘞輕輕地捧起蘭苡的手,卻看見她纖細手臂上布滿了道道傷痕,頓時心如刀割。

“苦了你了。”白蘞用自己掌心緊貼蘭苡的掌心,把自己的真氣一點一點地灌入花妖的心脈,想要打通她心脈來恢複記憶。

或許是這些年來的大量失血導致蘭苡的機體受損過重,她的心脈就像一個無底洞一樣,源源無盡。白蘞感覺,照著這個架勢下去,自己的真氣很快便會被吸幹,到時候,自己恐怕就要真的泯為眾人了。

修真者的真氣,就像是太歲的肉一樣,會不斷重生,但是前提是要留下一點,全用完了便再也無法重生了。因此,白蘞甚是糾結。

他知道,如果此時終止,不僅會前功盡棄,還極可能會被反噬,後果便是徹底損傷蘭苡的心脈!

放棄,還是繼續?白蘞閉著眼睛,汗如雨下。

如果修為真的那麼重要,那我為何會離開淩絕峰?於我而言,修為或許真的沒有那麼重要。

然而我離開師門,行走百年,又是為了什麼?白蘞皺起眉頭問自己。答案非常直觀,是為了尋找蘭苡。

可是,自己又為什麼會為了找她,白頭到老終不悔?

沉思良久,白蘞緊縮的眉頭突然鬆坦了下來,如釋重負,仿佛看透了一切。其實,他比誰都清楚。自己愛她,隻是一直以來都不願意承認罷了。

春蠶到死絲方盡,蠟炬成灰淚始幹。因為珍愛,再無所惜。因為愛她,所以我隻要蘭苡。

真氣如流水般流淌,白蘞慘然一笑,把自己的最後一縷真氣注入蘭苡的心脈。真氣耗盡,雙手柔軟垂落,他虛弱地癱坐在原地。

蘭苡的眼裏漸漸恢複靈光,她驀然抬頭,看見了久違的人,千千萬萬的記憶碎片如潮水般湧入她的思緒,刹那間,失憶之前的,失憶之後的,她都想起來了。

“白蘞哥哥,你……你……”蘭苡看著有氣無力的白蘞,頓時明白了一切。哭著撲到白蘞的懷裏。“你怎麼這麼糊塗,你是天之驕子,前途無量,怎麼可以為了我放棄修為?”

“因為……”白蘞盯著蘭苡的眼睛,輕巧而憐愛地笑了起來。“因為你比修為更重要呀。”

蘭苡笑著把頭埋進白蘞的胸膛,卻淚如雨下。

“告訴我,你到底經曆了什麼?”白蘞問道。

蘭苡將淚水用力地抹在了白蘞的衣服上,然後說道:“我被長老廢了修為,不堪重負化回真身,然後被當做一株雜草從臨絕峰拋下,由於化回真身,體態輕盈,便隨風飄蕩,不知飄零了多久,方來到此地。”

“你知道嗎,當年,他們廢我修為的時候,我沒有掉一滴眼淚。可是當他們逼我服下逍遙丸的時候,我卻哭的死去活來,你知道為什麼嗎?”

不等白蘞回答,蘭苡便又接著說道。“因為於我而言,修為什麼的都不重要,隻有你是我唯一牽掛。如果連記憶都沒有了,我活著還有什麼意思?”

白蘞心疼而感動。心疼的,是她的遭遇,感動的,是最真摯的告白。刹那間,仿佛山河永寂,眼中隻有彼此。

“蘭苡,我不許你再受欺負,從此我保護你,再也不會離開你半步。”白蘞抱起輕如柳絮一般的蘭苡,四目相對。“我帶你回去。”

“這可是你說的。”蘭苡流著淚笑。“那就帶我走,有你伴我,縱使四海,方可為家。”

正在這時,一個聲音突兀地響起。“既然四海為家,留在這裏有何不可?”緊接著,一群男人便湧入了房間,將二人層層圍住,雙手握拳,麵色不善。

白蘞微微一驚,看來自己真的完全泯然眾人了,竟然察覺不到任何來人的氣息。

“你能走,但請把仙女留下。”一個男人說道。“仙女一定要留下,她是我們的守護者。沒有她,莊稼不好收成,我們難以生存。”

“守護者?”白蘞冷笑,“你們就是這樣對待守護者的?”

白蘞絲毫沒被嚇到,他抱著蘭苡,信誓旦旦擠開眾人,朝前走去。

可他畢竟已經不是那個法力深厚的修真者,幾個男人圍上來,七手八腳扭住白蘞,強行把蘭苡從他懷裏拖了出來,然後就開始對他一通暴揍。

虎落平陽被犬欺,龍困淺灘魚蝦戲。

白蘞被推到在地,亂拳亂腳如雨落下,他深知反抗無濟於事,因此不做徒勞,隻是一個勁地朝著蘭苡的方向爬過去。

他早已被打懵了頭,腦海裏卻始終回響著自己的誓言,自己答應過蘭苡,再也不會離開她。

“不要!”蘭苡看著被打的血肉模糊的白蘞,心如刀絞,可被兩個大漢死死攥著,無法掙脫。

每一腳的踹擊聲,宛如鑿在她的心上,痛的透徹又清脆。**凡胎的白蘞,也終究在拳腳下暈死過去。

“殺了他!”不知是誰喊了一聲,眾人突然起哄了起來。

一個男人拿著短刀走上來,對著白蘞的胸口比劃了一番,然後猛的舉起刀,奮力向下紮去。

“不要啊!”蘭苡刹那間宛如失了智,一下用盡了全身的力氣掙脫了束縛,跌跌撞撞地朝著劊子手撲過去。

劊子手見狀,立刻扭轉刀向,把刀指向蘭苡,欲以逼退她。可誰也沒想到蘭苡竟自己猛地朝著刀尖撲了上去,隻聽“撲哧”一聲,刀刃便沒入了她的胸膛。

眾人都被這一變故給驚呆了,愣在原地不知所措。劊子手也馬上意識到自己犯了大錯,他明白,如果仙女死了,就好比斷了全村人的收成。他驚慌地鬆開刀柄,連連後退。

蘭苡顫抖地伸出雙手,握住胸前的刀柄,用力往前一送。

“啪嗒!”短刀滴著鮮血,墜落在貧瘠的沙地上,鮮血所及之處,隨即鮮花綻放,美不勝收。

蘭苡忍著痛,用袖子擦擦嘴角溢出的鮮血,癱跪在白蘞的麵前,顫顫巍巍地攤開手掌,置於自己的傷口前,隻見一滴金光閃閃的液體從蘭苡的緩緩湧出,墜落在她的掌心上。

蘭苡伸出手,深深地看了一眼掌心的液體,然後才微微傾斜手掌,仍由液體向下滑落,滴在白蘞的嘴唇上。

蘭苡釋懷地笑了,渾然不顧心口的劇痛,癡癡地看著眼前的男人,用手輕輕地撫摸著他的臉。她很清楚,失去了瓊液,自己便再也無法變成人了。所以,哪怕再多看他一眼,多觸他一下也好。

其實每個人都是自私的,但是這世上又總有那麼一個人,讓你願意為他付出一切。

或許,蒼蘭終究隻是蒼蘭,而蘭苡,不過是一場稍縱即逝的幻夢。謝謝你,白蘞,曾在我的夢裏出現。

蘭苡閉上眼。在眾人驚奇的眼光下,她的身體刺芒閃爍,隨後頹然暗淡,化作一株淒美的蒼蘭,靜靜臥在白蘞的身邊。

瓊液緩緩流入白蘞的喉嚨,化作一縷微弱真氣,在他的體內亂竄著,愈竄愈勇,反複增生,然後朝著他的筋脈猛地魚貫而入。

“轟隆!”巨大的衝擊驚醒了白蘞,他猛的睜開眼,喘著粗氣,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竟然不僅恢複了修為,甚至還強大了不少。他扭過頭,看見身邊的蒼蘭,這才明白了一切。

“蘭苡你不能這樣。”白蘞愣了愣,隨後淚如雨下,心如死灰。“我澆灌你八十餘年,為尋你白頭到老,你怎能說走就走?”

但是,麵前的已然隻是一株普通的蒼蘭,再也沒有任何回應。

白蘞輕輕捧著蒼蘭,將其摟在懷中,靜默良久,然後才冷冷地抬起頭,看著周圍的人們,慘而一笑。“這下,爾等滿意了嗎?”

劊子手見白蘞背對自己,於是悄悄撿起短刀,挪了兩步,然後猛地跳起來朝著白蘞的後背紮來。

“啪!”白蘞後也沒回,卻反手伸出兩根手指夾住刀刃,在眾人驚恐的目光下,他輕輕一扭,“嘎嘣”一聲,刀便斷成了兩截。眾人麵麵相覷,呆若木雞。

“人性如此惡毒,無怪上蒼放逐爾等於如此蕭條之地。”白蘞望著這個村子,“但現在看來,放逐似乎並不是處理惡毒靈魂的好方法。”

白蘞懸浮起來,飄向空中,越來越高,漸逼天際。村莊在他的視野裏也越來越小,逐漸成了一個小點。

他舉起寶劍,向下揮去,伴隨著一聲轟鳴,地震海嘯,此起彼伏,整個村莊頓時四分五裂,沉入汪洋,罪惡的哀嚎聲漸漸消失。罪惡之地,終究不複存在。

蒼天,既然你的放逐無效,那就讓我親手毀滅他們。

白蘞長歎一口氣。此時,他總算明白了南極仙翁的告誡。“於她而言,你的加入並非有利,甚至變本加厲。”或許我不來,她不會落得如此下場。

但是……好歹她不必再受苦了,我們也能永遠在一起了。

“你依舊美麗如初。”白蘞看著懷裏的蒼蘭。“你不是稍縱即逝,而是得以長存。”

昆侖之巔,一方淨壤。

有個男人捧著一個溫潤的白瓷花盆,望著大千塵世,心緒淡然。

“你我同往,看盡世間美好,屠盡世間惡邪,可願?”男人低頭憐愛地看著盆中的蒼蘭,問道。

花兒隨風搖曳,猶如點頭一般,靈秀可愛。男人笑了,溫柔地撫摸著純白的花瓣。

“我答應你的,從此再也不會離你而去。”

……

後記:

此後,江湖傳說,有一個神秘而強大的男人,捧著一盆花,行俠仗義,浪跡天涯,令惡人聞風喪膽,不敢出戶。因其花不離手,江湖傳其名曰——花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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