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怪不得他，若是換了我，我也會這麼做的。”我冷冷道，低頭灌了一口酒，火辣辣的燒暖了整個肺腑，“我與他是再不可能有瓜葛的了，我殺了他的父親，他的父親害死了我的家人，如此算是扯平了吧……”言之苦笑道：“原來你已經想這麼明白了，那此時又為何苦苦在這兒折磨自己，不為你自己想也要為肚子裏的孩子想想，你想讓他一出生，便沒爹的活在這山廟裏嗎？”頓了頓，“我實話告訴吧，修國已經著使者來徽了，在驛站布下了禦塌，夜殤不多時日便要來徽國迎娶十三公主做他的皇後！他早將你當做一個死人忘的一幹二淨了！”
我吞下肚灼熱的一口酒，隨即湧上喉頸，心口一震吐將出來，嗆得睜不開眼咳嗽的喘不過氣。
言之一驚，咻的起身扶住我替我啪嗒後背，“姌兒，你怎麼樣？”
肚子猛地一抽，像是什麼東西在鑽股，疼鑽心的疼，“你同我說這些做什麼，他娶不娶妻與我何幹，你告訴我這些做什麼……”艱難地捂住肚子，一陣又一陣的抽搐侵襲，小腿隻覺一涼，沿著裙擺竟流下一灘鮮血，“孩子，我的孩子……”
“來人呐！去將太醫統統請來！快！”意識模糊地，隻聽見言之豹一樣震顫的聲音。
他將我抱進內廂房裏，我躺在床榻上，疼的張不開嘴汗珠順著額角流進嘴裏，手緊緊拽著言之的胳膊，“孩子……孩子若是死了，你便讓太醫放手，讓我也跟去了吧……”喘了一口粗氣，“若是，若是孩子與我隻能留一個，一定要讓他活著……我死了隻求你……求你將這孩子撫養了，我便安心了……不要，不要告訴他……”
言之捏緊我的手，撫上我的嘴角替我拭去汗珠，“姌兒，這孩子，你不能要。你落水時，寒氣入體傷了心肺。那孩子，即便如今保住了，恐怕日後……而且，你如今寒毒漸漸積聚起來，隻怕生產之時會有性命之虞。”
他默然半晌，“孩子與你我都會盡力保住，你不要再說話了。”
夜殤……眼眶開始濕潤，她與他還有未來嗎？還有這個孩子……
窗外挾著風聲的冬雨連綿不斷地落下，窗欞上被投下風中亂拂的樹影，絮亂不堪。牆腳便那一簇紅梅開始那樣殷紅，似血一般刺痛我的雙眼。很痛，痛得一度昏過去了，痛得似乎身子被撕裂，張口想要尖叫，卻虛弱得連叫聲都是低啞的，緊緊地抓住身下的褥子，用盡所有力氣叫著那個名字：“殤……”
一遍又一遍，直到有人在身邊握住她的手在她耳邊不斷的說話，她才似乎找到了什麼安慰，倦得睡了過去。
“皇上，這位姑娘天生便是純陰體質，受了寒毒甚深，本就不應懷孕生子，即使不是難產，生子後的寒毒反噬也免不了要去半條性命啊！如今胎兒位置異常，即使順利產出也怕已是先天不足……”
“我告訴你們，要是她死了，你們就給她陪葬！不管用什麼方法，給我救活她，救活她！懂嗎？”言之暴怒的聲音終於讓我又清醒了一些。到了差不多入夜，被灌了參湯提氣的湯藥苦澀難聞的氣味瞟間我鼻息時，終於聽到了一聲嬰兒的啼哭。
“姑娘，是個男孩。”
這一刻，我沒有一絲力氣的身子強忍著要坐起來，睜大了眼要去瞧孩子，我看見了一個白嫩的眉眼明朗的小臉，欣慰地臉上霎時也有了笑容，什麼疼痛忘得九霄雲外，隨即而來的又是潮水般的心酸。
她多想問他一句：殤，我們的孩子，叫做莫離好不好？夜莫離……嗬嗬，這又是從哪裏生出來的癡想呢？
但是沒過片刻，昏昏沉沉的忽然聽到一個婦人的驚聲尖叫：“這孩子……這孩子……”
這孩子，沒了心跳。
我的莫離，慌忙驚恐之中從那婦人手裏搶下繈褓中的小小身軀，“給我，你將他給我！”怒吼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