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撩了撩披在胸前的卷發,輕笑道:“天氣熱了,兜風有什麼好,還不如去海邊吹吹風,遊遊泳呢。”傅容恒從後視鏡看了沉默不語的阿宓一眼。心道,去海邊也好,隻要不是去醫院就成。縱使周翦有千般心機,隻要他在場,夞不離開阿宓,周翦就不會有機會對阿宓做什麼。但事與願違,周翦的心機對上他的城府,兩人是旗鼓相當,不分伯仲的。她先是攛掇著阿宓遊泳,傅容恒當然不讓,委婉地說,她現在懷著身孕,不適合下水,況且她不會遊水。周翦笑著露出漂亮如貝的白牙,沙灘上,陽光下,她是身材曼妙火熱,鮮活的風景,笑起來很是清純陽光,完全看不出她有半點壞心。“阿恒,她現在四個月了,胎象穩妥,應該適當運動一下,我聽說遊泳對孕婦很有好處,就像聽胎教一樣,能助長寶寶的活力。”她看出他的鬆動,又補充一句,“有你在這看著,能出什麼事?如果真出了事,責任由我擔待。”有她這句話,傅容恒鬆懈了一些,回頭看穿著橘色泳衣的阿宓,怯弱地躲在太陽傘下,像蝸牛縮居於殼子裏避難,他感到好笑,對她說:“阿宓別怕,我會保護你,來,我們一起下水。”阿宓接收到來自周翦鋒利的眼神,她頓時領悟。如果不下水,她遲早要把她弄到鄉下莊家村,真到這種事發生,傅容恒也幫不了她。但她現在隻能依賴著傅容恒,理智告訴她,不能下水,一旦下水,她的命運將發生天翻地覆的改變。她必須攀住傅容恒!“阿恒,我不要下水,求求你,不要讓我下水。”她幾乎伏跪在地上,流幹了淚的眼睛幹澀疼痛,“我害怕,不要逼我下水好不好?”傅容恒心中揪疼,她的模樣多可憐,他怎麼忍心逼迫她。剛要跟周翦說算了,她截了他的話頭,搶在他開口之前說:“阿恒,你還記得明天早上有個股東大會嗎?”那是集團總部召開的會議,也正是他的事業最緊張的時刻,是否能當傅氏集團的首席執行官,還要等股東們的投票決定,而周翦手上持有一票,還有他的嶽父周老先生也有裁判的權利。他拳頭緊握,節節分明的手指關節因為用力攥緊而發青泛白。周翦看在眼裏,心裏也有怨氣。他真的不能怪她,她原本並不想這麼做,以明日的裁製而要挾他,隻會傷了他們的夫妻感情。但是,她無法容忍阿宓,容忍他們的孩子。何況這件事原來就是傅容恒的錯,是他婚前留下的風流債,婚後卻沒有妥善解決。她克製地說:“阿恒,世上沒有雙全法,我要你知道,你既然選擇了跟我周翦結婚,想要獲得周家對你的支持,你就該舍棄一些,割舍一些。要得到,總是要有失去,這個道理我不信你不懂。”點到即止,她也不想教訓他,殺他大丈夫的威風。傅容恒深吸一口氣,攥成拳的手慢慢鬆開,竭力心平氣和,對阿宓說道:“你隻管下水就好,阿宓,無論怎樣我都會護著你,我不會讓你有事。”這句話,連他也不相信,因為他於她,已經失信太多次了。當真隻是下個水,這麼簡單嗎?不可能的,他明明知道,周翦要她流產。原以為幹澀的眼睛不會再落淚,然而她發現,對著他,眼淚都不聽使喚,見到他,就會哭,一直哭。跟他在一起,痛苦總是大過於快樂,他隻會讓她傷心流淚。傅容恒狼狽地轉移了視線,竟不敢與他對視,“阿宓,這是……最後一次了。”最後一次,最後一次讓她屈從受辱,在此之後,他奪得大權,坐穩地位,他會跟周翦離婚。他欠天真善良的阿宓一個婚禮。以後,他們還會有更多的小孩。阿宓擦了擦淚水,迎著海風,她彎唇一笑,苦澀又心酸。上天厚待她,讓她遇到愛。上天又苛待她,不讓她擁抱愛。遇到,不能得到。為了遇見他,她幾乎花光所有的運氣,最後留下的,是一身累累傷痕。她朝他點點頭,哭著又笑著,說:“好,最後一次。”周翦賭贏了,她滿意,唇角勾起愉悅的弧度。她狀似親密地拉著阿宓的手,帶著她走向十米處的海域。“給她一個救生圈!”傅容恒大喊一聲。他的聲音被風吹走,周翦聽不到。她把阿宓推到水裏去,按著她的頭,用力地往下推,不讓她漂浮起來。她太輕了,海水不願吞噬她,隻想溫柔地托著她,承載著她。傅容恒看在眼裏,不禁露出了笑,平時讓她吃多一點,她又不肯,輕輕的體重竟也可以在這時候派上用場。下一秒,一個海浪打了過來,他瞳孔緊縮,伸出了手,“阿宓!”海浪將瘦小的她卷走,帶到深海裏去,帶到他也抵達不了的遠方。阿宓沒有抗拒,沒有掙紮,她閉上了眼,放鬆了身心,放任自己潛入深海。海水好藍呀,越沉到底下,海水的顏色更加深沉,洶湧地灌溉著她,不斷施給她壓力,令她無法呼吸。她覺得自己要被溺死了,但她並不害怕。這樣深沉的海,就像心上人給予的愛,太深沉,太用力,隻會讓人窒息。她早已在愛裏迷失了自我,已不願再清醒了。永遠長眠,就此訣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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