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果三之後,清晨朝會之時,一陣驚的鶴唳響過,所有人都看到,有霞光從而降,一隻白鶴從殿前飛過,朝著東宮的方向去了。
方士便站出來,舊事重提,他昨夜再看,發現那將要降生之人,會克君興父。那鶴口中的,就是上蒼預警的書,會送到應兆之人那裏。
陛下大怒,立刻要方士和一位將軍帶兵去查那鶴的去向。
殿上所有人都知道,太子妃快生了。
當時,盧見素並不在朝堂上。他先一步從別處得到了消息,抄近路匆匆趕到太子的寢室,真的找到了一封信。他將那封信塞進袖子裏,然後離開寢宮。走到一半,就看到了來搜查的人。
“他明明已經將那封信從寢室裏拿出去了,也沒人問他。他卻還是站了出來,有一封信被鶴送到了他手中。”
容瑾苦笑一聲,接道:“因為他突然想到,人家想搜的,興許根本不是這張火燒不爛,水浸不濕的所謂‘書’。”
‘書’當然不可能真的是鶴送進去的。放進去的是人。而‘書’能給你放進去,別的東西,龍袍,刀兵,偽造的書信,自然也能。
不管裏麵有什麼,但是你的敵人要搜,就一定不能讓他搜。一旦真從他的寢室中搜出來什麼大逆不道的東西,所有和太子站在一條線上的人和家族,就全部都要完蛋。
於是盧見素就站了出來,主動詢問了那將軍,然後淡定道:“鶴叼著一封信嗎?確實有這麼一封啊,落在我手裏了。不必再去別處搜了。”
然後將軍就押著盧見素去了朝堂。
陛下當著眾人的麵打開了那封信,裏麵寫著“王星降世,助父為聖”。當場驗證,紙果然火燒不爛,水浸不濕。而盧見素的夫人,也正懷胎,一切都對上了。陛下便雷霆大怒,斥責盧家的居心。
盧見素當堂厲聲喝道:“陛下竟因如此區區一封信,就疑我盧家的忠心嗎?!”
“我盧家世代忠良,文臣兢兢戰戰,武臣戰死疆場!不知是何等宵誣陷,區區方士荒謬之言,竟就叫君父生出疑心!既然如此,我身為盧家男兒,自當赴死,以安君父猜忌之心!”
然後,他就幹脆利落地一頭撞死在了大殿的柱子上。
“他肯定以為他死了,這封書便不攻自破。除了他自己,誰也不會有事。”太子提起往事,臉色蒼白,“但我們都低估了高高在上的那位,他的狠毒和猜忌。”
盧見素這一死,頓時滿殿嘩然。
那可是盧見素啊!他是魏無書的得意弟子,當年的狀元郎,可以是大雍朝這一代最出彩的年輕人。年紀輕輕官居四品,至交遍布朝野鄉野,風評極佳!更重要的是,他是盧家這一代的嫡長子,也是盧家這一輩最有出息的兒郎,大家都知道,他以後是要繼承盧家的爵位的!
除了龍座上那一位,實在沒多少人懷疑盧家的忠心。你要人家上疆場,人家就武不畏死,你要人家解兵權,人家就棄武從文。你還想怎麼著?!
陛下竟然因為一個不知道真假的‘書’,幾句方士之言,就逼死了盧見素!
可盧見素死了,陛下依然不能釋然。他傳令將盧見素懷孕的夫人拘進宮中。當時真的是滿殿跪了一地。盧家已經得信,傳令官來請人,盧家老夫人手裏拿著當年禦賜的丹書鐵券,跪在盧家門前,求陛下收回成命。
最後,還是盧夫人自己從盧家走了出來。
“我丈夫對陛下忠心耿耿,悍不畏死。我豈敢拒旨,有汙他死後清名!”
她為了盧家,決定進宮待產。
宮門前,陛下親自來迎她,信誓旦旦:“朕不過是覺得有愧於盧卿,才邀夫人進宮待產。若是生下女孩,朕以公主待之。”
可惜禦醫診斷的是男孩,她生出來的,也確實是男孩。
半月後,盧夫人難產,一屍兩命的消息傳出去,群怨沸騰。臣子,書院的學生,盧見素的好友,在宮門口為盧見素及其夫人喊冤,跪的人實在太多,宮門口根本無法通行,以至於整整罷朝三日。
最後,陛下親自為盧見素頒了“文忠”的諡號,才勉強壓下此事。
最後的結局就是,盧家從此漸漸從朝堂退隱,魏無書和戴珣安等人辭官歸鄉。
太子看著桌麵上平靜無波的茶杯:“阿瑾,你別恨你父親。以他當年的名望,如果不在殿上尋死,僅憑那一紙信,未必真的會有性命之災。他毫不猶豫地死在殿上,也是想為你和你的母親,謀一條生路。”
可惜他失敗了。他的夫人慘死,唯一的子嗣被人偷偷救下,卻隻能以女兒身,偷偷摸摸地行走於世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