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雲帝看見裴異帶著受傷的江弦從獵場出來的時候, 很是驚訝, 忙叫隨行的禦醫幫他查看傷勢。
還好, 雖然手腕腫的很厲害, 但也隻是扭傷而已, 並未傷到骨頭。
沒人提遇襲的事, 江弦隻說自己因馬受驚被甩了下來。
獵場條件有限, 隻能暫時簡單處理了一下, 江弦就被護送著,先行從獵場告退,而原本應該繼續參加秋獵大會的裴異, 卻堅決要陪他一起。
東雲帝雖然允了,但看他們的眼神中卻夾雜著濃烈的審度與懷疑。
回到金桂殿,新的禦醫已經在大廳候著, 而後跟著二人來到江弦臥房。
冷敷、上藥、開藥方,整個治療過程都在裴異陰沉的目光下進行, 那眼神, 搞的跟禦醫不是要給江弦看病,而是要給他下毒似的。
於是江弦上藥的時候明明疼的要命,卻連聲都不敢出,他怕自己剛一喊疼,下一秒裴異就會讓禦醫血濺當場。
當江弦看著禦醫在這麼涼快的天氣下頂著一腦門冷汗,抖著手寫藥方的時候, 真心覺得這個老頭挺可憐的。
在堪比上墳的沉重氛圍中, 禦醫又交代了些注意事項, 才在裴異“熬藥去”的冷聲中逃也似的離開了。
也真難為他一大把年紀,還得把身後如有鬼追的發飄步伐跑出三分沉著。
江弦看著手腕上纏著的白色棉布,棉布下是一堆不知名的藥草搗碎後的草渣和草汁,敷在扭傷的部位,涼涼的,讓疼痛感降低了不少。
裴異揮揮手讓屋裏的人都退了出去,等房間又隻剩他們兩人的時候,他渾身上下纏繞的那種緊張氛圍才逐漸散去。
他歎了口氣,走到江弦旁邊坐下,看著他的手腕,想要撫摸一下,卻又怕貿然觸碰弄疼他,於是伸出的手就那樣在半空中停了片刻,又收回去了,再次歎了口氣。
江弦覺得他這樣挺好玩的,和在人前完全不一樣,應該說連他自己都忘了從什麼時候開始,裴異在麵對他和麵對別人的時候完全像是兩個人,這種被拎出來單獨對待的樣子,讓江弦有種大家都在一個食堂吃飯,自己卻被單獨開小灶了的感覺,還蠻爽的。
於是他打趣道:“你別唉聲歎氣了,扭傷而已,又不是斷手斷腳。”
話音剛落,裴異就冷不丁湊上去在他嘴上親了一下,像是要把他剛才說的那句不吉利的話吞進自己肚裏,語氣略帶責備:“別瞎說。”
江弦看著他一臉嚴肅的樣子,心裏突然一軟,玩笑也沒心情開了,認真地點點頭。
裴異這才笑著又在他嘴角親了親。
看見裴異這會心情好了些,江弦才開口問道:“你說,你知道誰想要我的命,是誰?”
說到這個話題,裴異的臉再次陰了下來,他沉默半晌,卻是反問到:“你覺得呢?”
鍾初雲是玉樞國送來的質子,就算東雲帝懷疑自己和裴異的關係,也不會蠢到在皇宮動手……
而整個東雲,要說和自己結仇的,恐怕也隻有一個人。
“是盛蓮郡主嗎?”這個答案其實挺簡單的,根本不用深想,盛蓮想讓自己死,是因為七夕那晚裴異跟她說了什麼?
但江弦問不出口,說白了,盛蓮想要自己的命,就是因為裴異,如果這話說出來,就算他沒有那樣想,也會有種在責怪裴異的感覺。
“嗯。”裴異像是讀懂了江弦的所想,說道:“我告訴她我喜歡你,在花魁遊街那晚就說過了。”
江弦一愣,他猜到裴異也許會說這種話,卻沒想到是在那麼早之前……
也就是說盛蓮在知道這件事後還去找江弦替她約裴異——這還真是蠻無恥的。
難怪裴異那天反應那麼大。
“對不起,我不知道……”說到這江弦又收聲了,他也不是真的什麼都不知道,即使這樣還是自私地選擇了傷害裴異,現在又有什麼資格說這種洗白自己的話呢?
沒想到裴異卻正兒八經地道:“嗯,沒關係。”
江弦緊揪的心霎時一鬆,這個人,怎麼就這麼好呢?
頓了頓,裴異又說:“其實這種事盛蓮一個人也做不到,所以肯定跟裴寰也有關係。”
“裴寰?”江弦回想了一番,問:“是太子嗎?”
裴異點頭。
江弦想起裴異說要替自己報仇的話,瞬間有點慌:“那你準備怎麼樣?”
裴異的視線從他臉上移開,落入虛空中,冷光點點:“當然是以眼還眼,以牙還牙。”
……
受傷後的日子,江弦著實心驚膽戰了好幾天,生怕裴異一衝動去把太子給大卸八塊嘍。
可幾天後卻發現他好像並沒有做什麼出格的事,依舊每天上朝,回來有空就會陪著自己,和自己說說話,給自己彈彈琴,順便膩歪膩歪,好像之前說的替自己報仇什麼的都是玩笑話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