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低垂,今晚的高老莊燈火輝煌。
正堂中,身穿盛裝的高老太爺高座首位。
偌大的廳堂裏熙熙攘攘,在大堂兩側擺滿了條案,數十個侍女走馬燈似得進進出出,紛紛為賓客們端上美酒佳肴,在大堂中間的舞場裏,一眾巧施粉黛的舞女身姿聘婷,曼舞輕歌。
高老太爺把一塊羊排塞進嘴裏,細嚼慢咽。
把嘴裏的食物咽下後,他站起了身,端起了桌上的酒杯。
原本喧鬧的大堂一時間安靜了下來,所有的目光都聚焦在了高老太爺的身上。
“想必大家都已經知道了”高老太爺朗聲說道:“今日,一群歹人闖入了小老兒的莊上,殺人放火不算,還要害我一家老小的性命。幸蒙老天保佑,降下大雨,滅了我這滿園大火,也滅了這群歹人的囂張氣焰。而這位朱壯士仗義出手,擊潰歹人,救了小老兒這一家上下的性命。救命之恩,如同再造!”
“來,朱壯士,請滿飲此杯!”
一隻枯瘦的老手霍的一聲將酒杯高高舉起,隨著他的動作,眾人立時紛紛舉杯迎合。
朱剛鬣見狀,忙不迭的站起了身,他雙手捧起酒杯,大聲笑著說道:“謝高老太爺賞識!”
高老太爺笑了笑,他把酒杯放在嘴邊抿了一口,慢慢坐下了身子。
坐在一旁的高小姐端過一杯茶水,高老太爺接過茶盞,放在口邊正要試試溫度,高小姐笑吟吟的說道:“爹爹,茶我已經吹溫了,您趁熱喝。”
高老太爺聽罷,在他的眼角浮現出一抹溫柔的笑意,他輕輕拉過高小姐的手,微笑著說道:“還是我的蘭兒最好了。”
高小姐笑出了兩個淺淺的梨渦,而這一切映在朱剛鬣的眼中,化成了一抹別樣的溫柔。
說罷,他一仰脖子,把杯中的酒一飲而盡。
吞下酒漿的瞬間,朱剛鬣感覺一條火線順著喉嚨直直淌了下去。
濃重的酒氣立時嗆得他一陣咳嗽,而在他身後坐著的賓客,發出了低低的嗤笑聲。
顧不得那些身後傳來的低聲嘲笑,朱剛鬣一把抓起桌上的水杯,咕咚咕咚的猛灌了起來。
幾口涼水下肚,朱剛鬣方才覺得口中的灼痛感輕了些許,他回過頭去,狠狠的瞪了一眼坐在他身後的那些人,那些原本交頭接耳笑逐顏開的人立時噤若寒蟬。
恰在此時,一陣隱隱的香風飄然傳來。
朱剛鬣一詫,他轉過頭來,隻見高夫人不知何時已經來到了他的麵前,她手扶陶壇,款款俯身,為朱剛鬣斟上滿杯的烈酒。
“想必朱壯士已是知道,我家高老太爺乃是中原人氏。”高夫人一邊斟酒一邊說道:“也正是因為如此,我家高老太爺素來是喝不慣西域酒的,故此特地花了重金,從中原聘了釀酒師傅,方釀成了這以一線喉著稱的百穀香。”
說罷,她有意無意的往前湊了上來,低聲笑道:“不知壯士可否喜歡?”
高夫人呼出的氣息帶著一股淡淡的水香,半遮半掩的衣裙之下,她白皙的皮膚看上去就像雞蛋膜一樣吹彈可破。
可這一番香豔的嫵媚,皆未映入朱剛鬣的眼眸,他的眼神始終若即若離的牽掛在高小姐的身上。
似乎有她出現的場景,頃刻就會被奪盡了滿堂顏色,而後在他的眼中,止於她一人。
他那顆不安分的心,被她悄無聲息的冷卻了下來。
而隨著高夫人的逼近,朱剛鬣刻意的往後錯了錯身子,他在頗為敷衍的回了一句:“謝太太。”後,便再無一絲理會之意。
高夫人自是討了個沒趣,她站起身來,輕輕的冷哼了一聲,邁步走回到了主座上。
可就連她柳腰搖擺的離開,朱剛鬣的眼珠都沒被牽動一下。
坐回座位後,高夫人立時像一隻貓一樣,窩進了高老太爺的臂彎裏。
軟玉溫香落得滿懷,高老太爺登時眉開眼笑,他笑著端過了酒杯說:“來。夫人,與我同飲此杯。”
“哼,還喝呢!”高夫人撒嬌似的嗔怪道:“不知老爺為何今日甘願如此自降身份,宴請這等無禮的鄉野村夫?”
這一句話,引得高小姐的眼神霎時轉了過來,一雙美眸中流淌著隱隱的不忿。
“夫人此話怎講呀。”高老太爺擺了擺手嗎,他笑著說道:“今日若不是他,咱這一家恐怕就要葬身火海了,這救命之恩,宴請一番也不為過吧。”
“我看此人如此無禮,怕是擔不起老爺的如此厚愛。”高夫人咂咂嘴說道:“我見老爺如此禮待此人,於是方才下去為他斟酒。但此人不僅無有半分禮數,而且還一直目不轉睛的看著小姐,我擔心……”
她欲言又止,眼神意味深長的飄向了高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