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回?為判生死心如絞,敢問琉璃可聖潔(1 / 2)

周原刹那間愣在了原地,無數記憶瞬間湧進他本就燒得滾燙的腦海,在他那杆名為道德的天平上不斷加碼。

他是絕不想放棄自己的妻兒的,但是另一端卻是無數條人命。

這個選擇對任何人來講,都未免太殘酷了。

鄭一文看到,周原的臉色漸漸變了,變得無比扭曲,但卻失去了剛開始的那種凶狠的神情。

鄭一文的心裏有了底,他的嘴角一揚,笑著說道:“你可以慢慢考慮,但你媳婦恐怕是等不了啊。”

周原默不作聲,他隻是緊緊咬著牙,雙手用力扯著自己的衣角。

“不說?那就可惜了。”鄭一文裝腔作勢的歎口氣說:“本來以為你會是個聰明人的,沒成想今晚白忙活一場,你要不說,就給我老老實實的在這兒待著吧。”

說著,他揮了揮手,這群人轉身邁步就走。

鄭一文故意慢慢邁著步子,在走出四五步後,隻聽身後傳來一聲大喝:“等等!”

他笑嘻嘻的轉過頭去,卻見身後的周原已是淚流滿麵。

鄭一文走上前去,側耳貼近了周原。

“許……大斌。”他顫抖著,小聲說出了一個名字。

“嗯。”鄭一文笑笑:“還有呢?”

“趙德全,王海柱,劉樹……”

短短幾個名字說完,周原哽咽的連話都說不全了。

鄭一文滿意的笑了笑,他身後早已有人將這些記了下來。鄭一文湊過來,小聲說道:“最後一個問題了,你知道他們藏在哪了對吧?”

周原點了點頭,聲音小的幾乎聽不見:

“他們…現在在…劉小柱的家裏。”

“劉小柱?就是那個老艄公的兒子?一個毛都沒長齊的小子?”鄭一文嗤笑了一聲說道:“沒想到他還挺有種的!”

說罷,他轉過身,一旁的獄卒走上前來,打開了牢房的門。

牢門開了,但是周原卻失去了走出去的力氣。

這個堂堂七尺鐵打一般的漢子,蹲在地上抱著頭,痛哭失聲。

在保住自己家庭和顧全大局的抉擇下,他選擇了看上去更加自私的那個。

可是,他也隻不過是個普通人。

而鄭一文快步向大牢外走去,門外,高家大少爺高如嶺已經等候多時。

“拿到了。”鄭一文的語調中全是欣喜,他弓著身子,雙手將一本名冊遞給高如嶺。

高如嶺翻看了幾下,他滿意的笑了起來,他的笑容令鄭一文瞬間感覺,眼前的這個人身上升騰起了一股令人戰栗的寒意。

高如嶺轉過身,翻身跨上一匹快馬,回頭對身後的一眾家丁大喊道:“所有人聽著,給我快馬加鞭,去衙門找二少爺會合!”

一旁的鄭一文聽罷不禁一愣,他忙不迭的跑到高如嶺的馬前,諂笑著問道:“大少爺,您看這事兒也了了,那把我並進高老莊家族譜的事……”

“你急什麼?”高如嶺不耐煩的說道:“等我們忙完了大事再找你說這個,現在我沒空管你這破事,馬上給我讓開。”

出乎意料的,平日在高家逆來順受的鄭一文,這次竟毫無退讓之意,反而他的臉色,變得極其難看。

“這不是我想要的。”他一字一句的對高如嶺說道:“我給你們做狗,就是為了這個名分,但是想做條狗都這麼難嗎?”

看著他憤怒到扭曲的臉,高如嶺的眼裏沒有一絲動容。

“狗可不會對主人亂吠。”他輕描淡寫的說道:“想往上爬就要學著忍耐,如果你不再想幫我們做事,那也沒有關係。大把的人還等著你把機會讓給他們呢,你自己可要考慮清楚,現在,馬上把路給我讓開。”

鄭一文的頭慢慢低了下去,他的身子挪到了一旁。高如嶺一振馬鞭,一群人馬便絕塵而去。

“嗬嗬,我真是的。”塵埃裏,鄭一文傻笑著,自言自語地說道:“大少爺說的沒錯啊,以後機會多的是,隻要老爺們瞧得起我,我就能出人頭地……”

而與此同時,在小鎮邊幹涸的河床上,斷橋之下。

金蟬子拎著一盞提燈慢慢走來,狂風從他的領口倒灌進衣服裏,令他感覺遍體生寒。

誠然,如此惡劣的天氣金蟬子是打心眼裏不願意外出的,可是他還是決定冒著寒風來找卷簾。

原因在於在今日下午,他看到了這座小鎮已經淪為了一片混亂之地。

高老莊和官府的行徑令他感到無比的震驚和憤怒,他從未見過如此窮凶極惡的權錢相護,也不曾想到他們竟可以將百姓欺壓至如此地步。

在他看來,這座小鎮已然成為了一座即將爆發的火山,雖然所有人都在三緘其口,但是金蟬子依然清楚的知道,在這個時候,隻需要一顆微小的火星,就可以將這整座火山徹底引爆。

既然這已經沸騰許久的民怨勢必爆發,那引爆這一切的人,金蟬子希望會是卷簾。

畢竟,他相信卷簾有能力控製得住這場激烈的爭端。

沉默寡言的卷簾,在此刻卻是金蟬子眼中最值得信賴的人。

他走近那座高大的斷橋,映入眼簾的依然還是那把穩穩插在地上的正法禪杖,依然還是那座刻滿經文的橋墩,依然還是那個坐在窩棚前的魁梧巨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