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令他感到意外的是,他並不是唯一一個來找卷簾的人。
隻見在卷簾身前,蜷縮著一個又瘦又小的老頭。他一手將身上的絹絲長袍緊緊拉裹在身上,一手哆哆嗦嗦的拿著一杯熱水。
他的神態儀容和穿著打扮令金蟬子頓時產生一陣微妙的視差感,原因在於這老者衣著華麗,按理來說應該算的上是一個養尊處優的人。但他臉上和手上的皮膚卻像一張皺巴巴的老樹皮,顯然在早年間,他經曆過一陣相當顛沛的窮苦歲月。
如此說來,他應該是個早年受苦,晚年發跡的老鄉紳。
可反觀他臉上的表情,全然盡是謙卑之意,似乎這種源自性格的卑微是刻在他的骨子上的。而且在他的眼神中,沒有一丁點自信的神情。
似乎這個當前生活還不錯的老漢,依然有著低人一等的心態。
這個老漢令金蟬子頓時感興趣了起來,他一邊走上前來,一邊玩味的打量著眼前的這個老漢。而在一旁的卷簾也看到了走來的金蟬子,他站起身來,合合手說道:“玄奘大師,別來無恙。”
“不知施主正在迎客,多有叨擾。”金蟬子微微躬身說道,他直起身來,篤定的說:“但今日之事,我想我必須要與施主您商討一二,我可以等。”
但是卷簾接下來的話,卻讓金蟬子愣住了。
“你是為了今天鎮上發生的事來找我的吧。”卷簾輕輕說道,似乎他早就已經料到了金蟬子的來意。
“施主知道我是為何而來?”金蟬子有點詫異了。
“像你這樣的家夥,可不會對如此畜生的行徑坐視不理。”卷簾麵無表情的說道,他頓了一下,轉過頭看著眼前的金蟬子說:“其實我也一樣。”
四目相對間,金蟬子恍惚看到,在卷簾一向冷漠的麵孔上,竟出現了一抹若隱若現的笑容。
一股不知名的欣喜,驀然盈滿了金蟬子的心房。
“但是,大事莫要心急。”卷簾的臉上轉瞬就恢複那種原有的神情,他用頭指了指那個坐在一旁的老者,問道:“大師可否見過這鎮上一個名叫鄭一文的人?”
“見過。”金蟬子點了點頭,他對這個人的印象還是蠻深刻的。
“這位長者,就是鄭一文的父親。”卷簾慢慢說道:“他剛剛找到我,說有大事相告。”
一時間,金蟬子和卷簾的目光全都聚焦在了這個老者的身上,這個老者看上去相當局促,而他在自我掙紮了好一陣後,他抬起頭來,一語驚人:
“那兩個自稱是西天高僧的和尚,根本就是由高老莊的人假扮的!”
一句話將金蟬子和卷簾都驚得愣在了原地,而他緊接著的第二句話,令二人更為驚詫。
“二位大師,事到如今小老兒也不瞞您們了,這高老莊鑄造琉璃盞禮獻佛國一事,從一開始就是一場徹頭徹尾的騙局。”
鄭一文的父親頓了頓,他歎了口氣,慢慢的講出了事情的原委。
“據我兒說,此事最早是由高老太爺和幾個來自比丘國的使者商定的,這幾個使者來自比丘國王室,他們說他們的國王現在身染重病,準備布置道場齋戒百日,因此需要一座巨大的琉璃法器來鎮場開壇。”
“比丘國盛產黃金,那些慕名而來的使者許下了一筆天價,高老太爺欣然應允,於是乎就有了鑄造法器琉璃盞的計劃。一開始計劃進行的並不順利,因為聘用的工人人手不夠而且工錢高昂,工期也遠遠超出了和比丘國使者商定的交貨日期。”
“所以高家便定下了這條計謀。通過讓人假扮成西天佛國的高僧來此雲遊講學,利用這裏的人家家信教戶戶拜佛的民風,動員死全鎮鑄造琉璃盞,這樣既能省下一大筆工錢,還能大大加快琉璃盞的製作速度,兩全其美。”
話音落下,滿座寂然,隻有凜冽的長風穿過荒山,留下一串尖銳的嘶吼。
金蟬子沒有說話,卷簾也沒有說話,但是他們的臉上,似乎刮過了一場三九嚴寒。
肆意濫用著神的光輝和人們的信仰,瞞天過海的吮吸著全鎮數以千計的人的血汗骨髓,就是為了滿足對金錢貪婪的私欲。
人性在被金錢熏冶許久之後,竟然如此野蠻而不擇手段。
如此行徑,和寄生蟲又有何分別?
金蟬子強壓心頭的怒火,他低聲問道:“那既然你這到這一切,為何不去阻止你的兒子繼續作惡?”
“文兒他……不是我的兒子”鄭老爹的聲音裏,已經帶著明顯的哭腔了:“我隻是他的養父,他是我早年間在中原撿來的一個棄嬰。”
“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卷簾麵色凝沉,他逼上一步,沉聲問道。
他的聲音雖然不高,但是依然令站在一旁的金蟬子感到一陣遍體生寒。
如果您覺得《東行誌》還不錯的話,請粘貼以下網址分享給你的QQ、微信或微博好友,謝謝支持!
( b/78/78661/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