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如雪,將夜盡時分的小鎮映照得好似掛上了一層薄霜。
周原氣喘籲籲的在路上狂奔,這一路上他已經記不得自己摔了多少跟頭了。
充斥在他心中的隻有一個念頭,他要回家。
借著低垂的月光,那座熟悉的小茅屋漸漸出現在他的眼前。
他狂奔著衝進小院,但在屋裏卻未傳來一絲回響。
而當他低頭看去,一截鐵鏈正緊緊纏在門把手上。
一股莫名的恐慌,瞬間湧滿了他的心房。
雙手顫抖著,周原解開鐵鏈推開了大門,映入眼簾的是滿屋狼藉。
屋中能被打翻的東西幾乎係數扣在了地上,門邊,自己的妻子邵氏正趴在地上,早已是氣絕身亡。
沒人知道,在她生命的最後幾個時辰裏,她到底經曆了怎樣的絕望。
邵氏已經僵冷的身體依然保持著生命最後一刻的姿勢,她伏在地上,努力的伸出一隻手去抓門,希望把門打開或者有人能夠聽到前來幫她一把,可直至她咽下最後一口氣的時候,這扇大門依然沒有給她帶來一絲回應。
而最令人觸目驚心的,是在她身下的地上有一條長長的血帶,幹涸的血跡一直延伸到床邊,被褥上也有大片大片殷透的血跡。如此之大的出血量意味著嬰兒在產道中胎位不正,滯留而不能順產,也造成了產道撕裂,活活要走了邵氏的性命。
很難想象,拖著如此血流不止的身軀,邵氏究竟是以什麼樣的驚人毅力爬到門邊呼救的。
或許,她並不是為了自己,而是為了救她未出世的孩子。
但是現在,擺在周原麵前的,是一屍兩命。
周原的眼睛瞪得極大,似乎是快要把眼眶掙裂了。他慢慢的蹲下身去,探出手來,輕輕碰了一下邵氏慘白了臉頰,旋即就像觸了電一樣,把手縮了回去。
遲疑了幾秒種後,他再一次伸出了手,但是這次,他的手抖得像狂風中的樹葉。
冰涼的觸感從指間傳回到心房,似乎任何一點小小的動作,周原都要付出極大的力氣。他的嘴唇在激烈的顫抖著,但是一對瞪得渾圓的眼睛裏,沒有一絲淚水。
他不是不難過,而是已經忘記了流淚。
嚎啕大哭向來是留給有退路的人的,哭完了還能夠收拾心情重新來過。但是當人被徹底逼上絕路無有一絲回旋餘地的時候,任何情緒都會顯得累贅和蒼白。
周原愣愣的跪在地上,捧著亡妻的臉,就像一尊雕像一樣,一動不動。
他這一跪,就是整整三個時辰。
直到一群如狼似虎的衙役衝進他的小院,大吼著緝拿叛逆,將他生生的從地上拽了起來。
他像一灘爛泥一樣,被四五個衙役拖了出去,塞進了囚車裏。
整個過程他都沒有一絲的反抗,他的眼裏像是一潭死水那樣空洞無神。也正因為這樣,最後那個在他身上踹了一腳的衙役都覺得不過癮,又轉過身對他重重的補上了一拳。
血從他被打歪的鼻子裏流了下來,可周原依然沒有一絲動作,他的眼神始終都沒有離開那扇門,那座小院,和那個已經死去了的女人。
衙役們在周原的屋子裏亂翻一通,搶走了他娶媳婦時給邵氏打的一副銀手鐲,衙役們還想找找其他的值錢玩意,但是什麼都沒再翻出來。
衙役們走出小屋,他們一邊罵著晦氣,一邊驅趕著囚車,走向了大牢方向。
而與此同時,還有數十架滿載而歸的囚車,從這個小鎮不同的地方,陸續趕往大牢。
一場真正的清洗和殺戮,正演繹的轟轟烈烈。
在這短短的三個時辰裏,在這個小鎮上,發生了很多事。
而要數其中收獲最大的,莫過於高家大少爺高如嶺親自率領的那支隊伍了。
他們是最早一批動身的,所有衙役在高如嶺的率領下,統一騎著高老莊專門為其配備的快馬,直奔流沙河畔。
他們要去的,是劉老漢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