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二）
生活繼續著。每天上下班，無論辦公桌前，地鐵車廂裏，還是回家躺在床上，我的腦海裏都會記起然香的音容笑貌。可自己依然身不由己地繼續與美倫在一起。一生中，我的心情從未如現在這般錯綜複雜，茫然無措。生活，正在形成一種可怕的僵局，推動我繼續消極地麵對自己的未來。現在每次做禮拜，或對著聖經念起禱告詞，我都默默希望上帝派人跳將進來，將僵局打破。
因為美倫的公司距離比較近，大學時代每天接送美倫的節奏開始恢複。不過和以前不同的是，我們的關係變得明確化，至少周圍的人是這麼看的。禮拜六禮拜天，當我去懷恩教堂做禮拜時，美倫跟著去過一次便沒有興趣。作為補償，下午則一定要陪美倫去電影院看電影，到體育館聽演唱會，或逛街吃零食，有時也會帶上美奐。對我來說，美倫的父母不同意美倫住在外麵，的確是一件值得慶幸的決定，不然自己又將增加一項大的苦惱。美倫經常告訴我，自己沒少在父母麵前抱怨。
和美倫在一起，美倫經常提起在紐約被追求時的趣事。我像聽童話故事一般津津有味地聽著。其中著力最多，最令我好奇的是，那位從美國跟隨而來的服裝設計師。我終於知道對方叫智言，是一名華人。
“智言真的是個好男人，”美倫說，“如果不是因為小蝕，我肯定會愛上他。”
“倒想見見他。”
“還是算了吧，”美倫說，“你們碰到一起，會讓我覺得難為情的。說起來，自從告訴他我和小蝕已經交往以後，就沒再見過智言了呢，不知道現在怎麼樣了。”
“美奐說他在美邦找到一份設計師的工作。”
“嗯，智言是一名很優秀的服裝設計師。一般的布料在他手裏裁裁剪剪很快就會變成一件漂亮的衣服。像是我在紐約參加聚會穿得一件禮服就是智言幫我設計的。現在還放在我的……。”美倫突然不說話。
“放在哪裏？”我問。
“小蝕不會介意嗎？”
“介意什麼？”
“介意我談其他男人事呀。”
“不會。”
“那小蝕不喜歡我嗎？”美倫生氣地說。
“這和介不介意有什麼關係嗎？”我不得不輕笑一聲作掩飾。
“當然有關係，不會就說明你不在乎我。”
“我覺得喜歡不喜歡不是用來說的，而是靠行動體現出來的。”
聽我這麼說，美倫嫣然一笑，似乎很滿意我的回答。
“小蝕很想聽智言的事情嗎？”美倫問。
“嗯。”
“為什麼？”
“純粹的好奇吧。”
“這點你們倒是挺像，他也很好奇你呢。以前談起小蝕的時候，老是不停地追問。”
“你們是怎麼認識的呢？”
“當初我剛進雜誌社實習的時候，因為裏麵就我們兩個華人，智言自然會經常關照關照我。跟我說明采編輯的流程，上司的性格習慣，辦公室的人脈關係等等。中午一起吃午餐時，經常告訴我一些社內的花邊新聞逗我開心，晚上下班則送我回去。這些年，還是第一次有人像以前小蝕那樣照顧我。所以，我告訴了智言很多心事。思鄉的痛苦啦，在美國生活的不習慣啦，還有就是，就是喜歡小蝕的心情。”美倫紅著臉說。
美倫的一番描述令我感覺到，智言要比自己強得多。智言出自一片真心，而我的內心卻充斥著自私的欺騙。
六月初的第一個禮拜六，帶著對上帝的愧疚，我一大早便陪著美倫去蘇州玩。晚上送美倫回家，當轉身離去時，我看見剛才尚且無人的小區門口停著一輛雷克薩斯。駕駛座的深色玻璃車窗打開，裏麵坐著一名三十歲左右的男子。雖然看不見衣著，但男子的頭發和胡子都整理得很精致。不知怎麼，我有一種眼前的男子就是智言的感覺。而男子看向美倫家公寓陽台的視線更增加了可能性。看見有人看他，男子有點吃驚。車窗門關上，汽車飛奔而去。
“護花使者，”美奐的聲音從身後傳來，“沒想到還不死心。”美奐裝模作樣地搖搖頭。“不過，”美奐戲謔地看看我，“現在兩人真實地比較一下，才發現人家更具實力。時尚，多金，又帥氣。”
我看看美奐，身上穿著一套雪花紋睡衣，頭發翹翹的，好像剛睡醒的樣子。
“開玩笑的，”美奐連忙說，“小蝕一樣很優秀嘛。不不，應該是更優秀。”
“你去哪裏？”我問。
“伯母告訴我美倫回來，所以去美倫家玩遊戲啊。要不要一起來，看我怎麼像切菜一樣虐你的心上人。”
我又好氣又好笑。“不了，我有點累，想早點回去睡覺。”
第二天中午，我從懷恩教堂做完禮拜就回去補充早起帶來的睡眠。美倫中途沒有打來電話。下午三點醒過來，手機繼續保持平靜。和美倫在一起以來，我第一次感受到了禮拜天下午的空洞和無聊。站起來走來走去，走到廚房，走到洗手間，走到窗戶前看看外麵往來的居民，最後坐在書桌前翻一翻牧師講授的經文。半個小時後，心中默念一遍主禱告詞，我合上聖經，決定起身前往文叔的咖啡館坐一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