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婦人笑道:“外鄉人吃俺們這東西的不多,小哥倒是個內行。”
沒什麼生意,老婦人就跟曉青嘮了起來,曉青正好跟她掃聽:“今兒齊州莫非有什麼事兒,怎這般熱鬧?”
那老婦笑道:“可不熱鬧嗎,今兒知府大人彙聚齊州八大館子的東家大廚,在衙門對麵搭了火灶,招募廚子,不管哪兒來的,隻要有真本事,上去露一手,過了幾位東家大廚的眼,就能參加三天後的廚藝大賽,頭三名舉薦進京,若有造化,沒準就成禦廚了,招賢榜早半個月就貼出去了,如今天南海北的廚子都恨不能往齊州來呢。”
招賢榜?曉青不禁愣了愣,這位倒是比冀州知府的招兒高多了,這麼選廚子,兗州府舉薦上去的人,自是比別的州府強多了,這位知府大人怕是把選禦廚當成自己仕途的捷徑了,畢竟兗州府出了一個韓子章,就等於有了活招牌。
吃了一碗甜沫,曉青肚子裏有了底,跟老婦人問了具體方向,便奔著知府衙門去了,剛拐過衙門所在的那條街,曉青就驚了,這人山人海的。
卻也有些可笑,大概是見熱鬧大,把做小買賣的也吸引了過來,沿著街兩邊擺了攤子,賣吃食,賣玩意,還有撂地兒說相聲的,要多熱鬧有多熱鬧,不是事先問了賣甜沫的老婦,曉青說不定以為是廟會呢。
好在曉青個子小人瘦,七拐八繞倒是擠到了最前頭,見前頭靠著牆搭了高台上,一溜坐著十好幾位,中間一個中長臉,留著胡子四十多歲男人,穿著官府,估計是兗州知府,旁邊肯定就是館子東家跟大廚了蓮君。
底下的空地上盤了一溜火灶,鐵鍋,食材,調料一應俱全,旁邊有四張桌子,後頭坐著幾個師爺打扮的人,拿著筆正在登記,前頭派著四條長龍的廚子。
側麵是初選的,考的是刀工,切得是蘿卜絲,這會兒蘿卜絲已經裝了十幾筐,過了這一關,後麵是雞籠子,考的是整雞脫骨。
第一關刀工曬下去了百分之九十,第二關整雞脫骨,又去了好幾位,剩下的也沒多少了,最後就是上灶,後頭一溜評委商量好菜,叫衙差舉著牌子出來,上頭寫著菜名,高台上專門設案燃香,以一炷香為限。
流程雖多,卻絲毫不亂,可見這樣選廚子的法子,這位知府大人怕是用不少回了,就是不知道當初的韓子章是不是也是這麼選上去的。
雖說廚子不少,可有真本事的卻不多,大多都是想碰運氣濫竽充數的,也有名副其實的,例如現在這個正切蘿卜絲的漢子。
別看五大三粗,手底下的活兒卻不差,那把廚刀在他手裏使的遊刃有餘,切出的絲兒異常軍均勻,跟旁邊幾個湊數的一比,高下立現。
旁邊那位負責評判的都不覺走了過來,等他切完點點頭:“果真好刀工。”把他切得蘿卜絲拿到了高台上,不一會兒回來問了句:“敢問這位師傅,是南派還是北派?”
那漢子說了聲:“俺在南邊學了十年廚。”就見那位頗遺憾的道:“那對不住了,您還是另謀高就吧。”
那漢子不樂意了:“你們的招賢榜上不是說不論南北嗎,怎麼這一聽南邊兒學的廚子,就讓俺回去,俺雖在南邊學的手藝,卻是正經的齊州人,就這麼讓俺回去,俺不服。”
那管事的瞧著倒是個好心人,見他嚷嚷,忙低聲道:“你這人是真不明白還是裝的,你們南派的廚子風光了多少年,壓的北派頭都抬不起來,如今頭一位的禦廚可是北派的韓大廚,五年前贏了你們南派的鄭禦廚,才有今兒的體麵,心裏忌諱南派呢,能巴巴的選一位自己對頭進宮嗎,所以說,你們南派的手藝再好也白搭,費這勁兒幹啥,更何況,如今選上去的可都是北派廚子,夾著你一個南派的,有你的好兒嗎,不過,你若說自己是北派的,倒可以通融一二,怎麼著,想好了不?”
漢子大腦袋搖了搖:“俺師傅是南派的,俺要是認了北派,豈不是欺師滅祖,若如此,往後在咱們這行可沒法混了,既不成就算了。”撂下話,收起刀大步而去。
曉青不禁皺了皺眉,還真讓大師兄說對了,韓子章排除異己,從這齊州的廚藝大賽便可見一斑,不管此人廚藝如何高明,僅這份狹隘就跟師傅差遠了,還敢稱天下第一廚,真夠不要臉的。
而這南北之爭,恐怕隨著一年一年的廚藝大賽,會更加嚴重,長此以往對廚藝的傳承隻怕沒有好處。
不管南派北派,都有它們的自己所擅長的技法跟菜肴,若能取長補短,廚藝必然會發展,像韓子章這種一味打壓,隻會起到反效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