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裏又存在這樣一個問題,即,沒有想法的寫實,那是笨,作品難以升騰,而要含量大,要寫出精神層麵的東西,你要寫實。要明白,中國古典文學傳統的那一套寫法,如線型結構,如散點透視,西方現代文學的色塊結構,敘述人層層進入結構,都是在文化的生存狀態的背景下產生的。要中西化結合,必須了解背景,根據個人條件去分析哪些可以借鑒,哪些可以改造和如何改造。這樣才能寫出屬於自己的作品,而這樣的作品不同於中國傳統,也不屬於西方現代主義。每個作家都有自己的師傅,但不能死學師傅。舉個例子,有人學西方語言,要麼三四個字一個句號,連續這樣的短句,要麼一句話幾百字幾千字一個句號。外國人和中國人說話方式不同,節奏不同,作品中的人與物環境不同,才有那樣的句式。如皮毛模仿,就是那個東施了。語言絕對與人身體有關,它以呼吸而調節奏,一個哮喘病人不可能說長句,而結巴人也隻能說短句。
現在我再談四個問題。
一、我們當代作家,普遍都存在困惑,我們常常不知所措地寫作。文壇目前存在著大量寫作,是經驗的慣性寫作,我們的經驗需要擴展,小感情、小圈子生活可能會遮蔽更多的生活。這個時代的寫作應是豐富的而非單薄的。
二、這個時代的精神豐富甚或混沌,我們的目光要健全,要有自己的信念,堅信有愛,有溫暖,有光明,而不要筆走偏鋒,隻寫黑暗的、醜惡的。要寫出冷漠中的溫暖,惡狠中的柔軟,毀滅中的希望,身處汙泥盼有蓮花,淪為地獄向往天堂。人不單在物質中活著,活著需要一種精神。神永遠在天空中星雲中江河中大地中,照耀著我們,人類才生生不息。中國人生活得可能不自在,西方人生活得也可能不自在,人類的生存任何時候都存在著物質和精神的困境,而重要的是在困境中突破。
三、現在有一種文風在腐蝕著我們的母語文學,那就是不說正經話,調侃、幽默、插科打諢。如果都是這樣,這個民族成不了大民族,這樣的文學就行之不遠。
四、我們需要學會寫倫理,寫出人情之美。需要關注國家、民族、人生、命運。這方麵我們還寫不好,寫不豐滿。但是,我們更要努力寫出,或許一時完不成而要心向往的,是寫作超越國家、民族、人生、命運,眼光放大到宇宙,追問人性的、精神的東西。
我再次強調,我不是評論家,看問題可能不全局,僅從一個作家麵臨的問題而作局部思考,說出來僅供參考,並求指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