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場,情場,官場 第七章(2 / 3)

對一個工廠的業餘作者來說,這個消息的分量是很重的。我不管他們是否被“解放”了,他們是文學界的杈威這一點任何人、任何時候都否定不了。我的小說獲得了他們的認可,就是獲得了文學的認可。

沒有多久,隨著“反擊右傾瓿風”運動的高漲,《機電局長的一天》成了大毒草,要在全國範圍內批倒批臭。周明告訴我,在給老先生們送第二期刊物的時候,有的老先生還問,這一期還有沒有“局長”那樣的小說?我的日子已經很不好過了,聽了這話感到一股溫暖。當時的文化部長於會詠,在一次會上說,一些死不改悔的反動權威對《機電局長的一天》表示讚賞,難道還不說明這篇小說有問題嗎?

我跟文學的緣分是不打不成交。

四年後我的又一篇小說《喬廠長上任記》在天津引起激烈爭議,《天津日報》發表了4塊版的批評文章。當時我跟文藝界幾乎沒有聯係,批評我的人我不認識,支持我的人中有許多我也不認識。我原來所想象的文學的神聖感徹底消失了,又一次感受到了文壇的險惡。

北京卻是另外一種氣候,專門為我的小說召開了討論會。在會上我第一次見到了荒煤,活脫脫一個壽星老,異常隨和。許多人當麵或背後都直呼他“荒煤”有些人是他的同輩,有些人則比他年輕得多,他都答應得很自然,很幹脆。這自自然然的兩個字帶著尊敬和親切。一個六十多歲的人能被人這樣稱呼,有這樣的人緣兒,真是福氣!

我讀他的文章,擊水中流,踔厲風發,語鋒犀利。但他的人更像他的散文,寬厚,慈和,有大家氣派的人情味。

想不到由於荒煤公開說了讚揚我的小說的話,竟激怒了當時天津市委文教書記,這位書記在一次會議上說,北京的馮牧,還有個叫陳煤荒的人支持蔣子龍……引得哄堂大笑,一時作為奇聞傳遍文藝界。他又要批評文學,對文學卻又表現得驚人地陌生。

為了我的一篇作品,使親切悅目的荒煤,在大庭廣眾被人呼為“陳煤荒”,是一種褻瀆,對作家和文學的褻瀆。我為此懷著深深的歉意,覺得牽累了荒煤。

1979年,中國青年出版社要出版我的第一本小說集,編輯王玉璋請荒煤作序。荒煤一口答應,並認真地看了全部書稿,有些細節和疑問並請王玉璋打長途電話向我核實。這份權威的嚴肅和認真,不隻讓我感動一時,還讓我永遠記住了。以後也有些朋友請我為他們的書寫序,從不敢草率應付。除非不答應,既答應就按照規矩幹一一這是我從荒煤身上學到的。

我以前在學,今後還會繼續學的是他身上那份平靜自信的隨和,幾乎是有求必應。

天津的作家們想請他去講課,他不推辭。天津一批企業家也很想見見大名鼎鼎的荒煤、馮牧,這兩個名字在天津格外有人緣兒。我派人來請,一請就到。因為天津作協有好車,我想請企業出車,有七家企業爭著出車。因為誰出車接的誰就有權接待,就可以把兩位老作家拉到他的企業去參觀、去炫耀一番。那是一次全市性的企業家的重要聚會,當時的經濟氣候也很好,我真想威風一下,讓七輛豪華轎車全部進京,作協的麵包車開道,組成一個車隊去接荒煤和馮牧。卻又擔心他們不高興,倘再給他們惹出點麻煩也不值得。最後規規矩矩地隻派了一輛車。

這次我進京參加“荒煤文藝生涯六十年研討會”,有十幾位得到消息的企業家托我向荒煤祝賀。並希望當荒煤慶賀文藝生涯6年、70年、80年的時候,也通知他們一聲,由他們負擔費用。

他們是真誠的。

一個作家能獲得社會廣泛的真誠是難得的,是值得欣慰的。

經曆幾個時代,度過60年文藝生涯,實在值得大慶特慶。既有才華又有福氣,可喜可賀我祝願荒煤老幸福長壽。

也祝願中國文壇多有幾個像荒煤老這樣的福將,使中國文藝界多一份隨和,多一些祥瑞之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