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獻無價
“大煙炮”把撫遠荒原攪得天昏地暗,仿佛要把大地上的所有生靈趕走。拂曉時分,一列紅色拖拉機組成的隊伍開進荒原深處。從拖拉機後麵的木爬犁上跳下一群人來,其中一個穿棉軍裝的姑娘,狗皮帽子下的臉頰紅撲撲的,眉毛和發梢上掛滿了霜雪。
“我們來了!”她對著荒原大聲地呼喊。那喊聲很快消逝在風雪之中。
二十多年後,她還在呼喊,這聲音回蕩在建三江農墾局廣袤的原野上,傳遍每一個農場。那聲音是通過現代的傳輸工具――聳入雲宵的廣播電視塔。作為建三江的廣播電視局局長(1995年),她和她的同事們的聲音和形象經常出現在撫遠大地千家萬戶的電視屏幕上,每天講述著黑土地上日新月異的故事。
齊耳短發襯托著那張剛毅甚至有幾分憂鬱的臉,眉宇間還尋得見當年一個熱情潑辣的天津姑娘的風韻。
她――楊璐對我說,我是天津女二中66屆高中畢業生(和我是同一屆的)。畢業時,我的物理考了115分的最高分。如果不是當時廢除了高考製度,我有把握考上一所名牌理工大學。我的理想是當居裏夫人那樣物理學家。
我是1968年10月自願報名來北大荒的,本來分配到條件最好的18團,我又報名去開發撫遠荒原。當時不要女的,我直接找到了團長,不批準,就坐在他的辦公室不走!這樣,我就成了18團最早進入撫遠的5個女人之一。
那是1969年2月,仍然是荒原上最嚴酷的季節。楊璐和先遣隊在一片樺樹林中安營紮寨――在雪地上支起帳篷,用樺木杆鋪成床鋪,鋪下還是一片雪。用汽油桶做成爐子,整天燒著樺木拌子,一停火,屋裏和外麵一樣冷。睡覺的時候,都戴上帽子,早上醒來時帽子和被頭上都是霜雪。楊璐她們幾個女生也住在男宿舍裏――男同誌為她們用葦席搭了一個包廂。大家不放心她們單獨住一頂帳篷,怕她們成了黑熊和野豬的晚餐,那時這些“朋友”經常光顧他們的住地。
當時的生活用水就是雪和冰。楊璐經常跟著馬車到河裏去拉冰塊,然後裝在水桶裏放在爐子上融化,上麵上水,桶底是泥和草根子,他們照喝不誤。
楊璐說:冬天倒不怕,夏天最難熬。荒原的蚊子又多又大又狠,讓你無處藏身。那時我已當了拖拉機手,在後麵扶大犁翻地。蚊子把我圍起來,臉上一層,用手一抹,黏糊糊的,疼痛難以忍受,臉腫得變了形,塗上一層紫藥水,演大花臉不用化妝了。有一次,我開著拖拉機到團裏辦事,把人家嚇一跳,不知我是人是鬼!
說著楊璐笑起來。她說,當時吃飯都在外麵,湯裏落了一層蚊子,閉著眼睛往裏喝,也不知是什麼滋味。後來我調到團部當青年幹事,條件和連裏差不多,也是住帳篷,挨蚊子咬。下連隊的時候腰裏別一把斧子,一是防野獸,二是渴的時候用斧子在樺樹上砍個口子,喝湧出來的樺樹汁。“那才是真正的樺樹飲料,不像現在淨是假的!”
楊璐又笑了。她的丈夫熊聖武真要開冰箱為我們取飲料。
我請他們說一說關於愛情的故事。楊璐說,我們的愛情沒故事。和當時的知青女幹部一樣,我們的愛情也是在組織的關懷下進行的。1972年我在師部工作,已經26歲了,組織派了一位熱心的大姐開始為我物色對象。老大姐熱心地找我,說幫我找對象,我說這事不用你操心,把人家頂回去了。因為這件事,我還在黨的小組會上受到批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