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部長的昨天(2 / 3)

等待戰鬥的日子非常艱辛,他們窩在洞裏,啃著硬饅頭,喝著山溝裏的汙水,多數人都拉著肚子了,最嚴重的都提不上褲子。晚上和衣而臥,一聽到江上有動靜,探照燈閃過,他們馬上驚醒,抓起槍衝到戰壕沿。最難忍受的是蚊蟲的叮咬,他們隱藏在灌木和草叢中,瞎蠓、蚊子和小咬圍著他們任意叮咬,而他們像邱少雲一樣紋絲不動!細皮嫩肉的薑增偉被叮咬得最重,脖子都青腫了,好像圍了一個脖套。9月的江邊冷風剌骨,夜晚他們擠在一起取暖。可那時竟沒有一個人叫苦和退卻!二十多天,漁汛結束後,他們退出陣地,雖然戰鬥沒有發生,但這種生死和艱苦的考驗讓薑增偉和戰友終身難忘。回到連隊後,他們急著要洗一個熱水澡,然後把自己的內衣全部燒掉,因為那上麵長滿了許多難以消除的害人蟲。

一手拿槍一手拿鐮的薑增偉和戰友們又去參加秋收和修水利的戰鬥,有了戰壕裏的磨練,什麼苦活累活,他們都不在乎了。鄰近的4連燒荒跑了火,那火如猛獸般鋪天蓋地呼嘯而來,他們還來不及吃飯又追著火頭打去,經過一天在山林和濕地裏的奔波,火終於被打滅了,可他們迷失了方向。帶隊的兩個排長吵了起來,一個說往這邊走,那個說往哪一邊走,誰也說服不了對方,最後自己都帶著自己的戰士走了,總算都走到了公路上找到了自己的連隊。那一天,薑增偉和戰友是以吃冰塊維持生命的。

大雪紛飛的十一月,他們武裝排又接受了新的任務,拉練到離連隊十四五裏的山裏,然後就地安營紮寨打石頭,為明年建設營房準備材料。他們背著行李和武器,拉著糧草出發了。當晚他們在靠近山根塔起了樺木材架為牆茅草為頂的半地窨子的營房,地中心橫臥著柴油桶的大爐子,兩邊搭起了對麵床鋪。中間用用樹條和茅草編了一道間壁牆,一邊住男生,一邊住女生。又在營房旁搭了一間廚房,當晚便起夥做飯。就在這一天,薑增偉被派去執行一個重要任務,他是這樣回憶的――

胡亂填飽肚子,正要鋪行李睡覺,班長把我叫住了,“從今晚上起,你負責水道穿冰工作,保證水道不被凍死,否則大家喝不上水,也吃不上飯。”聽了他的話,我什麼也沒說,找來兩塊破塑料布綁在鞋麵和褲腿上,全身披掛整齊,狠狠心,裝著一副老練而又對黑夜和野獸不屑一顧的模樣,從地窨子裏鑽出來,扛著冰穿子趕赴戰場。

“戰場”是一個一米見方的水凹,水是從石縫中冒出來的,常年不斷,已流出一條水道。水集中在水凹裏有一米多深,我們這百十號人吃水全靠它了。天冷不能讓這水源凍住,要保證水道的暢通,我的任務就是穿冰,保證夜間水流不凍。

月亮在薄厚不均的雲層裏緩緩移動,隱隱射來道道幽光,星星稀疏,零散綴在天幕。積雪白慘慘的,森林漆黑一片,不時發出毛骨悚然的響動。那是風打枯枝的的聲音。偶而還傳來幾聲野獸的叫聲,也許是狼,熊瞎子怎麼叫還沒聽見過,再不就是野豬?一個人在雪地上走,總覺得有什麼跟著,你快,它也快,猛地,有個黑家夥晃悠悠地像是朝我走來。我的心一下子收縮得像個鐵疙瘩,身體也不由自主地哆嗦起來。跑是不行了,我就趴下了,兩隻眼睛死死盯住那黑東西。

怪了,它也不動了,好像在盯著我看,八成是狗熊,我想起老百姓說的,就在石場附近,有人采木耳,結果被熊瞎子拍死了。等了半天那家夥還是不動,我壯著膽喊了一聲“嘿!”還是不動。我爬起來,平端著冰穿子向前慢慢走,近了,近了,我使足了勁兒衝過去,沒等我紮,一看,原來是半截子枯木。可把我嚇著了,我一屁股坐在了雪地上。緩了口氣,又向前走,等我到了水凹邊,水已經結了冰。我先站穩了,然後猛地用冰穿子,剌向冰層。本以為冰層有多厚,勁使大了,哢嚓一聲,冰層裂開一個大窟窿,濺了一身水不說,腳下一錯位,一條腿進去了。我又氣又冷,緩緩神接著幹,把水凹邊的冰都穿開,又沿著水道一點點幹。水道邊長滿灌木叢,黑燈瞎火地也看不清,勁使了不少,掛在樹枝子反彈在臉上生疼。

實在累了,就靠在大樹上喘喘氣,那時我才真實感到了勞累和因乏的真實滋味。直到東方發白,我終於幹到源頭。水從石縫中涓涓而出,叮咚作響,伴著我肚子裏咕咕叫聲,真有點舒伯特小夜曲的味道……

薑增偉的回憶很有趣,從中你看到了一個孩子的天真,又看出了一個小戰士的頑強。誰能想到這就是一位高級幹部當年的故事!薑增偉已經把水源保護和建設得很好的時候,一場突發事件讓他們全部從山中石場撤出。下工的夜晚,大家在營房中休息,有的在讀書,有的在寫信,有的在洗澡。這時靠近間壁牆的正在寫信的一個女知青,不小心把自製的小煤油燈碰倒了,又點著了草編的間壁牆,那火呼地一下就上了棚頂!大家爭著把所有的武器全部搶出來,再回來搶自己的衣物,沒等搶出幾件,房子就落架了。麵對著一片火海,他們無奈地撤走了,像戰敗的逃兵,有人隻穿著內衣,有人頂著搶出來的破被,瑟瑟發抖地跑回來連隊。第二天,連裏為他們每人準備了一床被,家裏又寄了一些衣物,那時買布和衣服是要布票的。這時,薑增偉對日用商品的緊缺有了深刻的認識,這對日後他當國家內貿局長和商務部副部長是非常重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