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行(2 / 3)

列車呼嘯著一路北上,最後她們在一個叫拉哈的小站下車,又通過擺渡過了嫩江,然後又換汽車,她們的目的地叫查哈陽,那裏是兵團55團的所在地。展現在這幫上海知青麵前的是無盡的荒原,還有星星點的土房,難道這就是兵團!他們很失望。老鄉們也很失望,聽說來了不少上海姑娘,他們跑去看,怎麼沒有穿高跟鞋、旗袍和燙頭發的,在他們的想象中,上海姑娘就該是這個樣子。他們許多人連火車都沒坐過。

三姐妹被一起分到了55團2營16連,老職工們驚喜地看著長得一模一樣的三個漂亮的小姑娘,表現一種真誠的憐愛。可她們很要強,經過集中學習後,馬上參加了工作,第一個戰鬥是割大豆。過去聽說大豆搖鈴是北大荒最美的季節,可望著通向天邊的豆壟,心裏真的很打怵。她們彎下腰,揮起刀,豆莢剌手,肉疼心跳,不一會就汗流頰背了。幾個小時,她們累得腰都直不起來,隻好跪著割,後來跪著也割不動了,就坐在地上割。她們不時抬起頭看,那壟頭還是那麼遙遠。姐妹們都哭了,其實當民兵時練基本功時也很累,但從未遭這麼大的罪。但是她們都是偷著哭的,生怕讓別人看到自己的軟弱。

姑娘們,盡情地哭吧,那個女知青沒在北大荒流過淚,那眼淚會把你們澆灌得更加堅強,堅強得像路邊的鬆樹,可以抵禦北國的大風雪。

老大不承認當年自己流過淚,她說當時我們三個互相鼓勵,咬牙挺著,幹什麼都要走在前麵。下了工,我們湊到一起讀書、討論,寫讀書筆記,思想一充實,什麼困難都不在乎了。後來老二被調到了連隊的小學當老師,我和老三當上了拖拉機手。小的時候,很崇拜中國第一個女拖拉機手梁軍。那真是很豪邁的工作,開著紅色的東方紅拖拉機在綠色的荒地上奔跑,看著後麵的大犁翻起黑浪,真有一種說不出來的高興。這時老三就會高聲歌唱:“北大荒,北大荒,我把青春都獻給你……”她歌唱得特別好,就是在北大荒的田野裏練的。

老二說,在北大荒當老師是我最開心的時候。小學校是土房,條件很差,冬天時特別冷,我被凍得得了氣管炎,可沒耽誤學生的一天課。搞的是複式教育,一個班好幾個年級,語文、數學、音樂、體育,我都給教。那些孩子特別樸實可愛,過端午節時,每個學生都給我送來雞蛋、鴨蛋、鵝蛋,一個書包都裝不下,我不好意思收,要退回去,校長說那可是家長和孩子們的心意呀。我就送給老大、老二和其他知青戰友吃。現在還常夢著這些孩子。

北大荒喜歡要強的三個上海姑娘。1972年,她們三人陸續被調到了團部,老大被調到團科研連,她很熱愛科學種田,在這個連裏當過保管員、出納員和團支書。老二被調到團部醫院當護士,開始她不同意,要和老大調換,因為老大修水利時累出過肝炎,科研連比醫院勞動強度大,她要姐姐到醫院,自己去科研邊。她還去找過團政委說情,他表揚了她有風格,但還是讓她服從了命令。最後她把自己的手表給了老大,三姐妹隻有一塊表,她當老師時,倆姐妹說她更需要,現在她說老大搞科研更需要。老三被調到團修理工廠當翻沙工,那也是很累的活,但老三是個樂天派,每天又唱又跳的,幹得很歡。

一到休息日,老二、老三都往老大那裏跑,她們連離團裏還有十多裏的路,雖然老大隻比她們早出生幾分鍾,但兩個妹妹都聽她的。她從小就出頭,熱心又有主意;老二性格內向,是個慢性子;老三直爽,性格活躍。她們來了,老大慢著給她們包餃子,做好吃的。她們在一起更多的話題是議論周總理,她們一起回憶和他老人家見麵時的幸福,更多的是為他擔心,中國正陷於文革的混亂中,周總理最累,周總理最苦,她們真心地祝福他能領著中國渡過難關。

我說,周總理是中國人心中最勞苦的領導人,一想起他,我們心裏就難過。你們能不能給我說點快樂的,你們誰先搞對象的?老二瞧著老大笑。老大很開朗,“那我就說吧!”她的朋友叫李素寶,也是上海知青,隻比她大一天。是她們連的農工排長。幹活時,比如鋤地、收割,他總和老大壟挨壟,他總幹在前麵,然後幫老大幹一段。幹別的活也總是想法幫她。開始是為了回報,老大一有空就幫素寶洗衣服、拆被子。素寶拉痢疾,她還給他買過雞蛋。有一次素寶到拉哈運東西,回來時給她買了二斤黑棗,說給她媽媽買的,那時老大正準備探家。等她探家回來時,又給素寶捎了兩雙尼龍襪子,說這是我媽給你買的。那時,這可是金貴的東西,老大留給心眼,就是不想欠人家的。有一次,他們同時在上海探家,小李請她到家玩,結果要吃飯時她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