附錄(三)
他的大荒情結
李丕顯
去年7月流火的一天,賈宏圖說他像一個“淘寶”的文物販子,到處在尋找老知青的身影,在遙遠的“三江口”同江市尋到了一個叫張盾的上海知青,又馬不停蹄的趕到了建三江。
位於三江平原撫遠三角洲的建三江,當年荒原蒼茫,濕地連片,是黑龍江農墾開發最艱難、最晚的墾區,也是上海、北京、哈爾濱等城市知青聚集最多的墾區。在這片土地上浸透過知青的汗水、淚水、血水,還有長眠在地下的英靈;這裏的人們對知青的感情也最深,湧現出八五九農場護士班30年如一日,護理上海一位截癱的知青和老職工康金環29年如一日,照料一位哈爾濱患病知青等事跡,大愛無疆,感動龍江!
聽說知青“代言人”賈宏圖要來建三江,已經退下來的局直地區老知青早早地聚在一起,等侯著賈宏圖。
歲月何止染白了知青的雙鬢。
十三年前被他采訪的北京女知青郭文奎再也不像賈宏圖筆下當獸醫那等颯爽:“她狂奔而來,騎著一匹棗紅色的駿馬,沿著完達山盤旋的山路。春風撩起她的短發,她好像在雲中飛翔”如今的郭文奎精神尚好,但畢竟有些老態了。賈宏圖握著郭文奎的手端詳著她滿頭白發;郭文奎也在端詳著賈宏圖快要謝光的頭頂和花白的雙鬢。都不勝感慨:我們老了!
正是老了,時間尤顯得珍貴,賈宏圖急啊!如今采訪知青可不是件容易的事情。時過境遷,返城的返城的,下崗的下崗,退休的退休的,病故的病故------在建三江局直采訪完知青後,賈宏圖又馬不停蹄直奔烏蘇裏江畔的葛柏林家庭農場,老葛是佳木斯知青,老葛的老伴是北京知青。
賈宏圖寫知青由來以久,《我們的故事》感動了一代知青和他們的子女,也振撼了我的心。
那是十三年前的事情了。農墾文學前輩鄭家真陪著一個漢子風塵樸樸走來,仔細端詳這不是賈宏圖嗎?見了賈宏圖我很激動。用現在的話說,我是賈宏圖的粉絲呀,這粉絲可不短,它的發端竟在1992年黑龍江墾區二屆文代會上。開幕式主席台的中央,賈宏圖那充滿智慧、寬大而發亮的額頭令人十分搶眼。他的講話更精彩,至今仍記憶猶新。他說北大荒這片神奇的土地,之所以為世人矚目……因為北大荒人在創造豐碩的物質文明的同時,創造了卓越的精神文明,飽含著他們心血的不朽的畫卷——記錄著幾代人艱苦卓絕鬥爭和這片土地滄桑之變的文學作品、美術作品、攝影作品……他講軍旅作家時說道:五十年代後期,英姿勃發的十萬轉業軍人開進了這片土荒原,他們如“雁飛塞北”,卷起“大甸風雲”;他講知青作家時說道:50萬青春如火的知識青年,用鎬開墾荒原,用筆記錄“這片神奇的土地”、“今夜有暴風雪”……,
賈宏圖詩意化的語言把北大荒文學藝術說得生動精辟,不對北大荒鍾情,不含有深重的情結的人是講不出來這番話語的。就是這番話,至今在激勵著我、鞭策著我,我為自己是北大荒文壇一份子而榮耀,而筆耕不輟。
我早就仰慕賈宏圖報告文學深邃的思想和“宏大式敘述”的文學風格,把他奉為老師。這回可好了,老師自己送上門了。他因三江之行使我走近賈宏圖大荒情結中,也走進賈宏圖的知青情結中。
那次賈宏圖三江之行是衝著知青來的。賈老師說,知青大批返城了,一些知青成功了,成為社會中堅。他們回訪北大荒時紅旗招展,受到了禮遇,可留下的知青至今默默無聞地奉獻著,他們是永遠的知青、永遠的北大荒人,他不僅要寫返城的,更要寫留下來的。不僅要寫得意的,還要寫失意的。聽了賈老師的來意,敬意油然而生,決心鞍前馬後他要服侍好,甚至連欣賞的音樂都想到了。來三江前賈老師作為赴美訪問學者。從美國回來不久,為了排遣采訪途中的疲勞,我選了些盒式音樂帶,有國外交響樂,有中國古典的絲竹,還有當時流行的《北京人在紐約》,賈老師果然喜歡音樂,但聽得頻率最多的還是對北大荒人來說膾炙人口的《北大荒人的歌》。
這次的三江之行,賈老師采訪很多知青。他的視野裏不僅有走上領導崗位書記、局長、工會主席,賈老師把更多的感情賦予了第一線普通知青們。那時步履匆匆奔波於家庭與學校曾從事過獸醫工作的外語老師郭文奎一進入賈老師視野,就引起賈老師的深切關注。 聽說創業農場有座知青墓,專程跑去進行了祭奠……。
知青墓在創業農場場部東一個三叉路口荒地裏。向東是建三江通往八五九的公路,向北是建三江通往撫遠的公路。那天也巧,原本明媚的春光蒙上了陰霾,春風拂動墳旁那棵枯柞樹發出瑟瑟的聲響,掃完了墓,照完了像,賈宏圖神態凝重,陷入了沉思。看到這情景我的耳畔響起了采訪途中汽車裏播放的《北大荒人的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