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1 / 3)

第24章

李斌良剛一離開,鄭楠就一把抓住劉新峰的手,叫了一聲“新峰”

,馬上就泣不成聲了。劉新峰一時手足無措。鄭楠斷斷續續地邊哭邊低聲說著:“新峰,自從出事後,我從來沒有當別人的麵流過淚,那沒有用,隻會讓一些人看笑話。我在別人麵前,總是裝出若無其事的樣子,可是,我真想找個親人大哭一場啊,可是,我向誰去哭,我的親人都已經去了,她們娘倆被害了,我媽一股急火也走了……新峰,我有淚隻能對你流,有話隻能對你說呀,新峰,我太痛苦了,我的心疼得厲害呀……”

劉新峰默然無語,此時,說什麼都沒有

任何意義。他完全理解鄭楠的心情,理解鄭楠的話。他們是大學裏最好的同學,也是班級裏學習最為出色的兩名學生,而且,還都是苦出身,正因此,才誌同道合,成為非常要好的朋友。現在,跟前沒有別人了,他隻能向他宣泄。他看著同學和好友如此痛苦,心也跟著顫抖,可是,他什麼也說不出來,更不知怎麼安慰他才好。鄭楠哽咽地繼續傾訴著:“新峰,你還記得嗎?大學畢業前夕,咱們曾經一起發過誓,一輩子都不能忘記過去,無論有多大出息,都要做一個正直人,用自己的知識報效國家和人民。可是,如今,當一個正直的人為什麼這樣難?我是一個縣委書記,為什麼對那些壞人壞事也無能為力,我一心為老百姓做事,為什麼會有這種報應?為什麼惡人得不到應有的下場。為什麼想堂堂正正的做人這麼難……”

聽著鄭楠的話,劉新峰的心略略寬了一些,因為,他聽出,他的思維已經從親人被害的事情上擴散開來。不過,他的話也引起了他的注意,他聽出,鄭楠話中有話,他的痛苦並不止是親人被害,還有別的隱情。劉新峰:“鄭楠,你說這些是什麼意思啊,是不是出了別的什麼事?”

鄭楠拿起桌上的餐巾紙擦了擦臉,抬起眼睛看著劉新峰:“新峰,你是真不明白還是裝糊塗啊?難道你不也是這樣嗎,這些話,你不是也跟我說過嗎?”

劉新峰明白了鄭楠的意思。是的,他們以前在一起時,曾經訴過苦衷,他也向鄭楠說過類似的話。在一般百姓看來,縣委書記高高在上,手中握有極大的權力,呼風喚雨,在自己的職權範圍內簡直無所不能,其實並不是這樣,隻有身在這個位置上的人,才知道其中的滋味。現在,不但官難當,責任重大,壓力也特別沉重,社會矛盾又複雜又尖銳,很多是你無法解決的,可是,地方上出了問題,第一責任人卻是你,然而,當你真要解決這些矛盾的時候,卻受到各種各樣的製約,使你最終望而卻步,不了了之。當然,這都屬於工作問題,最難的就是鄭楠說的,做人難,做一個正直的領導太難,你想按自己的意願,真正為百姓做點實事好事,阻力重重不說,到處都給你設障礙,更別說要經常說假話空話套話昧著良心辦事了。縣委書記也是人,他們的心理承受力也是有限的,思想感情也需要宣泄,所以,比較要好的聚在一起也要說些心裏話,像劉新峰、鄭楠這種關係,在一起更是無話不談了。所以,劉新峰不但明白了鄭楠的意思,而且,也被他引發了自己的心事,不由也感歎起來。“是啊,現在也不知怎麼了,你盡管手中有了權,可是,真想當個好領導,為老百姓辦點好事卻很難,相反,你要是坑人、幹壞事卻容易得多。因為,隻要那些決定你命運的人滿意就行了,老百姓的日子隨他去。可是,我們良心上過不去呀!”

鄭楠生也停止了抽泣,敲了一下桌子:“誰說不是,我原想,當上這個書記,一定為百姓幹點實實在在的事,誰想到會這樣?你知道,像咱們這樣的,要想發財致富雞犬升天很容易。每年動幾批幹部,收入自然不少,我還可以支持自己的親友在本地辦企業,開礦山,這都是小事,沒人敢反對。即使有人告,你隻要把關係理順了,也不會出事。可是相反,當你想為老百姓幹實事反而難了,盡管你什麼問題也沒有,也可能隨時被拿下來!”

劉新峰:“是啊,現在任用幹部講政績了,這本是個進步,可是,對政績的認識不對頭,不是看你真正的工作實績,是看你蓋了多少樓,搞了多少項目,卻不看老百姓的口碑,不看你給老百姓幹了多少實事。特別是一些致力於長遠利益的政績,是無法在你當政時顯示出來的,而立竿見影,在當時就顯現的政績,有好多都是坑民。”

鄭楠:“難辦的是老百姓的真實意見難於表達,難於反映,你為他們幹事,他們心裏有數,也真擁護你,也很感動人,可是,他們擁護你沒有用。投你票的卻是另外一些人。一是你的上級,二是那些代表們,可是,當你為老百姓辦事的時候,恰恰得罪了他們,他們怎麼能選你呢?當然,最關鍵的是上級領導,他看上你了,怎麼都能用你,看不上你,你怎麼都不行!”

聽著鄭楠的話,劉新峰有點驚訝起來。這倒不是因為他的論點,他的感覺早已不新鮮,雖然說得大膽一點,而是,他的話好像有所指,指的是什麼呢……沒等發問,鄭楠自己把它說出來:“對了,新峰,馬上就要開黨代會了,你怎麼樣,上邊有換馬的意思嗎?你沒活動活動嗎?”

劉新峰一下被觸動:“鄭楠,我來山陽就是和你商量這事的,我聽到一些風聲,說有人看上我的位置了,可能要動我,你在市委領導身邊工作過,應該和他們關係比較密切吧,能不能幫我說說話,這種時候不能傻等,那不會有好結局,必須活動……”

沒等劉新峰說完,鄭楠就冷笑起來:“你托我給你活動?我跟市委領導關係密切?咱們又不是一天兩天的交情,你還不知道我嗎?”

劉新峰:“可是,你畢竟在市委領導身邊幹過,再說了,如果你跟他們關係不密切,怎麼會任命你當山陽縣委書記呢?”

鄭楠:“新峰,這話你就別再說了,我幫不上你的忙。真的,如果你真想找幫上你忙的人,我給你推薦一個。”

劉新峰:“誰……你不用說,我知道了,是趙漢雄吧。我知道,他是山陽人,可是,我和他沒啥交情,本來真想跟你商量一下來著,可是,剛才聽了李斌良說,他可能和嫂子和侄女的案子有關,就不想說了。”

鄭楠冷笑著:“你不說就對了。你聽我的,絕不能找他,不能走這條路,你就是跟我說,我也不會找他。現在,我和他是不共戴天!”

劉新峰:“什麼……難道……你剛才不是說,他不可能……鄭楠,侄女被害的事,你是不是知道些什麼,趙漢雄他……”

鄭楠眼睛掉向一旁,喃喃地:“你等著吧,這個仇我一定要報!”

劉新峰不安地:“鄭楠,怎麼回事,你……”

鄭楠打斷劉新峰的話:“新峰,不說這個了,還是說你的事吧,不久前,何書記的養女結婚,你表示沒有?”

劉新峰:“這……沒有。多了沒有,少了拿不出,反而讓人瞧不起。再說了,他也沒有大辦,據說,連酒宴都沒擺……哪,你表示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