悲喜不相通,世俗又嘈雜。
四季變化,窗前的花,靜靜發芽,春秋又冬夏,相逢又離開。
“下午鄧倫就拜托一下你了,我有個飯局。”半晌,我開口說到。
“嗯,好。”林鹿點頭。
“陳楊,你去哪兒?”芷宇兒疑惑歪著頭問我。
“我在渝城認識了一位老板,他開了一個茶園,年後我可能要去他那兒工作,今天他給我發消息說想請我吃頓飯!”
“少喝酒,對身體不好。”芷宇兒包容又理解對我說到。
“我的酒量就像是嘉陵江的水!”
“飯局結束後給我發消息,我來接你!”
“沒事的,我到時候隨便找個酒店睡一晚上就行!”
“不行,一般這種老板的飯局,特別是在中國這種酒桌文化惡劣盛行的社會,我怕你晚上伶仃大醉,找不到東南西北。”芷宇兒的語氣裏有一股不容商議的威嚴。
“好吧,到時候飯局如果結束的早,我給你發消息發定位。”
“這還差不多。”
鄧倫似乎變得很嗜睡,警方做完筆錄後他隨便吃了一點兒流食和鴿子湯後又沉沉睡去。
直到下午五點,鄧倫才醒過來。
病房裏吵的不行,是因為病房裏住進了一位新的病人。
一位行動緩慢病入膏肓的老人,單薄的病號服,滿臉的屍斑。
顫顫巍巍躺在床上不說話,嘴唇顫顫巍巍牙齒打架。
病人的兒子油光滿麵,病人兒媳婦徐娘半老,隻是看她的第一眼,就覺得她是用金錢養出來的貴婦,那種氣質站在哪裏就能讓人感受到,而不是若有氣質藏於身,歲月從不敗美人的自然感。
病床前圍著一群人,一群人都在笑。
一群穿西裝的青年,打印了一遝的紙,正在叫病人家屬們填資料。
我像是個不正常的人,偷聽又偷窺他們的躡手躡腳,看他們嘴角藏著的微笑。
我好像是個不道德的人,我又像是一個道德的偷聽著。
此刻,因為偷聽的內容,我對我自己到底道不道德的定義發生了模淩兩可的模糊認知。
原來是那位中年男子他爸爸換腦出血,計劃在輕鬆滴水寶上籌100萬,資料資產上麵房子2套,沒有變賣,價值20萬,有車一輛價值2萬。
後來我才從他們的聊天中偷聽知道中年男人在渝城有好幾套房子,目前還在計劃著換車,可他在輕鬆滴水寶上描述的窮的叮當響,甚至將自己描繪成了一個重情重義為救病重父親變賣家產揭不開鍋的形象。
我看著輕鬆滴水寶的那幾位工作人員,穿著平展的西裝,皮鞋亮著黑色的光,點頭又哈腰。
我是覺得他們辛苦的,畢竟在這個年關將近的時節,他們還穿著冰冷的西裝跟病人繪聲繪的描述輕鬆滴水寶的好處,空氣冰冷的讓人臉皮結冰,他們還要讓皸裂的臉擺出職業的微笑,嘴角上揚的弧度,鞠躬彎下的角度,握手的時間多少他們都要精確把握。
病人睜開猩紅的眼,滿意的咳嗽,滿意的摁下手印。
紅色的一個團在白紙黑字上落定,病房裏的人們都在笑。
病人家屬和輕鬆滴水寶工作人員仿佛是商業上的合作夥伴,甲方與乙方都滿意合同的協議條約隨後握手。
他們在談笑中早已淡忘病人需要活著的時候去慢慢調養行將就木的身體。
病人家屬送輕鬆滴水寶工作人員出了病房,病人躺在床上輾轉又輾轉,歎氣又歎氣,縮小的眼裏落寞的光。
也許最後他們保險賠了兩百萬輕鬆籌搞了一百萬,也許生個病他們可以輕鬆賺幾百萬,當然病人家屬人脈應該不算差,有人給他轉發,也有人慷慨解囊,更有甚者,實名進行資料輔助。
豪紳的錢如數奉還,貧民的錢又會不會三七分賬我不得而知。
我看著這一場醒著的荒唐喜劇,反正大家似乎都皆大歡喜。
想起來我遇到過很多貧苦落後的農村,甚至就在我們村裏,有位人家真的窮的揭不開鍋,生病沒錢醫,有人讓他去輕鬆水滴寶上去弄眾籌他卻說說怕親戚瞧不起他,看他生病的笑話,拉不下半生老臉,最後因為沒錢醫,活活疼死在家裏。
我不禁對自己看待這個世界的固有觀點產生變化,我一遍又一遍詢問自己:所以有時候臉拿來有啥用??
似乎隻有老實的窮人才要所謂的麵子,越愛麵子的老實人人似乎也越窮!
我實在覺得有點醜陋與荒唐,又無奈自己無法改變任何事情,於是像個憤青一樣來到醫院的樓梯口無能抽煙。
“陳老弟,七點鍾,浩瀚酒樓紫荊花房間,在酒樓三樓,我恭候你的到來。”
我看了看時間,不知不覺已經是六點半了,所以,揉捏了煙頭走到醫院門口打了出租車奔赴浩瀚酒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