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背不起劍了(1 / 2)

“我不知道他經曆了什麼,但我想要給他送一件禮物,我答應過送他一柄寶劍。”

第二天早上八點的時候,我來到渝城西站,田康林等在西站門口,在春風中蕭瑟又像是在春風裏生長。

“陳楊,項…………。”田康林哽咽著拉住想要搭車去買寶劍的我隨後給我看了一張圖片。

圖片裏的項少俠腫了起來,眼睛眯成一條縫兒,被上眼瞼和下眼瞼擠在一起,右手臂隻有一條空蕩蕩的袖子,右手手掌也蕩然無存,觸目又驚心。

“他………他是不是生病了?”我眼裏起了一層薄霧,看不清春風裏的陽光燦爛。

“惡性骨腫瘤,一旦確認就基本宣告死亡的癌症。”田康林收起手機,點燃一支煙閉著眼睛抽,眼角滲出一滴晶瑩。

“不可能不可能,那次我們離開長沙的時候他還在跟我們揮手說著下一次見麵,為什麼?為什麼?”我有些崩潰,接受人的離去本就讓我覺得痛苦,又更何況是一個單純明媚的小男孩死去。

“這種病得得幾率隻有百萬分之三,陳楊,你知道百萬分之三是什麼概念嗎?”田康林猛抽了一口煙,眼睛紅濁。

“不,不知道。”我木納搖頭。

“百萬分之三就是你拋硬幣,一直拋22次都是正麵的幾率,這樣的幾率聊勝於無可他卻確確實實出現在項少俠的身上!”

“可以治好嗎?我們湊點錢,我不忍心一個才走出窮山惡水的孩子還沒有看世界美好就這樣離開!”我近乎嘶啞帶著懇求。

“陳楊,病房裏的故事不像童話,殘酷悲傷又現實。”田康林睜開眼睛,把煙頭狠狠踩在腳下蹂躪,春風吹在他的臉上,他眼角的長發隨風而微動。

我站在風裏,感覺落寞,春光失啞。

“他已經很難呼吸了。”田康林站在我的身邊低聲呢喃。

“什麼意思?”

“起初項少俠的癌細胞在手臂上,後來做了截肢手術以為能夠活下去,卻沒有想到癌細胞已經擴散在肺上。”

“他不能活了,是嗎?”

“骨頭上的癌細胞可以取出來剔除,肺上的癌細胞已經侵蝕。”

我沉默不言,也無話可言,一種巨大的悲戚感讓我覺得呼吸困難。

“陳楊,聽黎槿說他很想活著,很想很想活著,他堅持了幾十次的化療,熬過了與父母團圓的一年,可他,可惡性骨腫瘤讓我們所有人都無能無力。”

“他還剩多久的生命?”許久後春風才搽幹了我的眼淚。

“幾天吧,也許一天,也許兩天,也許半個月,我們說不準。”田康林又點燃一支煙。

聽到田康林的回答,我一陣愕然,隨後又陷入沉默。

渝城西站門口來來往往走過許多人,他們背著包希冀旅途順利,他們下了車感歎旅途疲憊,站前的出租車網約車大聲吆喝,陽光下的人們像勤勞的螞蟻各自奔波,陷進渝城深處。

空序遼陽填不滿,戲中愁者忘身離。

無奈人生個人短,難有親伴多情長。

願天假借報安平,求符日月是福彩。

我再一次回憶起項建宏宴請村名的那個夜晚,寒意漸深,人群渙散。

酒足飯飽後,在小山村酒桌上圓滑逢源的我實在禁不住酒氣的折磨,索性乘著上廁所的間隙,走出屋子,麵對大山宏偉無言,呼吸新鮮空氣。

月色蒼涼下,我看到項少俠一人坐在院子裏淚眼模糊,淒然一笑,站起身,拿起田康林給他買的木劍對準牆壁,狠狠折斷。

我看到夜色朦朧下,寒徹的月光下,項少俠演變成一位真正的木劍遊俠兒。

這名身在山村江湖便以為自己名動天下的木劍遊俠兒,一夜之間,以最決然的蒼涼姿態,離開了他的江湖。

刺骨山風中,他最後對自己說了一句:

“不練劍了。”

也就是第二天早上,項建宏再一次宴請小山村裏的親朋鄰居。

熱鬧來的快,去的也快。

傍晚時分項建宏就把項少俠接走。

項少俠爺爺執意不走,說他是一棵老樹了,再挪一次根,就活不了了!

搬家的時候,項少俠什麼都沒有帶,隻是牽著他的瘸腿狗子,還有一柄斷成兩半的絕世木劍!

“走吧,要開始檢票了。”

田康林扔掉半截煙頭拍在我的肩膀上,二人無言,木納麻木進站乘車。

高鐵平穩,我朦朧渾噩入睡。

在短短的夢裏,我夢見那晚上的星光璀璨,我夢見那晚的月色是檸檬的昏黃,我和田康林坐在田埂上,背靠一整座黑暗森林,近處是水光搖曳,蟬鳴蟋蟀。

“斯坦,你今天為什麼這麼在意這個孩子?”醉酒的我扶著即將摔進稻田裏的醉酒的田康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