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第二十七章 奈何燕歸來(3)(1 / 3)

惡人先告狀。

沈奚聽他語氣是在捉弄自己,故意木著一張臉:“從你進屋,我就沒說過你一句,哪裏來的臉色不好?”

“我去拿個鏡子,讓你自己看一看。”他作勢下榻。

沈奚還以為傅侗文真要走,急著說:“屋裏熱,外頭涼的,你別來回折騰了。”

這一句正中下懷。

傅侗文探手,把她腳下的黑貂皮拉起來,抖了抖,重新替她蓋在了腿上。

原來他不是要走,不過是嘴上討個便宜。沈奚又懊悔自己上了他的當,瞥一眼他,竟把斜紋軟呢的西裝都脫了,大冬天的穿個馬甲和襯衫,也不怕受寒。

“給我也蓋一蓋?”他低聲問。

沈奚抿了唇角,還屏著一口氣。

傅侗文微笑著,捉她的腕子,引著她的掌心壓到了自己的額頭上:“你摸摸看。”

數九寒天,他竟有了一額頭的汗。是虛汗。

“你是真頭疼?”她剛剛是料定他在佯裝,猛觸到這些,心抖地一顫。

“何時騙過你?”他望著她笑。

“我去叫譚先生。”

“我叫了,進院子時說的,人一會就來。”

“你是出去時犯頭疼病了,還是回來時候?”

“一晚上都這樣。”

“從看戲起?”

傅侗文笑了聲:“你這套問題,方才慶項都問過了。院子裏有兩個醫生,還真是麻煩。”

他這人,越是身子難過,越喜歡笑。

“那我不問了,你來,靠著我。”沈奚想讓他挨著自己休息,不再出聲。

見沈奚真不惱了,傅侗文也不再偎著她。

他枕在牆壁上,和她並排坐著:“晚上那折戲,可聽過?”

“沒有,我聽過的戲很少。”幼時有,但大多記不清了,後來逃命來北京,花煙館裏誰會給她唱曲聽?再去紐約,留學生們也自發地抵製舊習俗,不喜好談戲曲和古文。

“《鴻鸞禧》。”他低聲說,“講的是老者薄有家產,為女兒招了個落魄書生,做上門女婿。”

“後來書生考上狀元,把小姐拋棄了?”沈奚猜。

戲文都是這麼編的,千篇一律,套個板子似的。不論多貧賤夫妻恩情重,一朝男人考上狀元,就成了負心郎。

“倒猜得準,”他笑,“不過戲文裏沒後半段。原本的故事裏有,《金玉奴棒打薄情郎》。這戲取得是前半段,到喜慶的地方就結束了。”

“還是到喜慶的地方好。”她笑,畢竟是過壽。

“是啊。”他輕聲感歎,沒來由地聲低了,說,“我們央央也曾是個小姐。”

像是怕勾出她的愁懷,他不再說了。

“說到小姐,今夜那個才是真的。”她忽然說。

傅侗文忍不住笑:“你一說,頭又疼得厲害了。”

“我不過隨便說說,”沈奚口是心非,扭頭瞅窗外,“你這樣硬撐著不是法子,我還是去催一催,至少給你端杯熱茶來。”

她把黑貂皮都蓋到傅侗文身上,越過他的雙腿,要下榻。

腰上一緊,傅侗文竟把她抱了回去,沈奚好笑:“我沒生氣啊。”

他的下巴頦壓在她的肩窩上,低聲說:“是我理虧。三哥這個人也要顏麵,對著你更想要留著麵子。”

可惜沈奚偏就見到了最落魄時的他。

無權無勢,生意盡數落在父親手裏,被綁縛在院子裏,出個門,十幾把槍日夜守著。

“晚上去送她,也是我父親安排槍跟著的。方才車壞在半路,人不能下去,隻好在車上幹坐著,這是要拿槍逼著我去結婚。三哥這個人,為錢連命都看得很輕,你也知道。在過去,結個婚不是要緊的事,可你在這裏又不同了。”

他默了會,又說:“眼下要如何解這一局,我也隻好說同你說句實話,要先走走看,她回來也有好處,能助我脫困。”

傅侗文的話並不假。

這院子裏的人,全是他回來前換過的。除了作為私人醫生的譚慶項,還有老夫人賞的萬安,就隻剩下沈奚是他的人了。內有無數雙眼,外有無數把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