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第五十五章 浮生四重恩(6)(1 / 3)

“你先起來,中不中洋不洋跪著。”她輕聲道。

傅侗文解著自個的襯衫,倒是不跪了,直接傾身,把她壓到鋪滿床的棉被裏。

“這麼熱的天,看這一床被子就不舒服,”傅侗文倒背手,襯衫扔到地上,再去解她的,“萬安也是個不懂事的,光顧著討喜氣了。”

何止是熱。

下午萬安特地找了沉香和大佛手柑,埋在紫銅熏爐裏,籠著錦被熏過。此刻她躺在床上,隻覺異香撲鼻,不必寬衣解帶,已經墜入了銷魂窟。

“你過去是不是沒教他好的東西……”她扭過臉,想找個呼吸順暢的法子。

“冤枉我是不是?”他低聲道,“傅家多少個院子,從上到下多少的姨太太,下人們私底下聊起來,他自己學的。”

倒也有點道理。

“明日問問他,還學什麼了。”她起了興致。

“他一個孩子懂什麼,都隻是皮毛,”他把她的手攥著,親她的指背,低聲笑道,“央央要真想學,眼前就是現成的先生。”

“我沒在說這個。”

“哦?”他故作困惑。

“你怎麼說著說著,就不正經了……”

他笑:“這裏沒外人,要三哥正經給誰看?”

正經是他,浪蕩也是他。

傅侗文也覺得熏得過於香了,不舒服,幸好是夏夜,離了床被也不會受寒。他用襯衫裹著沈奚,把她抱到沙發上。石榴紅的床單鋪在深棕沙發上,綿延拖到腳下。寧靜的夜,深了,往日裏知了和蟲聲都是有的,今日十分奇怪,連昆蟲們也都約好了,無聲無息。

入耳的,唯有窗畔的竹簾子,啪嗒一下,啪嗒又一下。

傅侗文親她的唇,她也親他。靜默的空氣裏,他的呼吸也在牽動她的心。

“好像是少了一掛爆竹,不夠喜慶。”他輕聲說。

“這麼晚了——”她話急刹住,似“啊”似“嗯”地一聲,從喉嚨口衝出來。

還以為是他少爺頑性來了,要在深更半夜點一掛爆竹,剛想勸他不要擾民,卻沒想到是他在深閨床榻上的情趣,分她的心,蝕她的魂。他這一撞把她的魂魄全撞散了。

所有聲響都被無限放大。沙發腳摩擦地板,有節奏地輕響著。

此時也有異香,卻不是沉香熏就,而是男女情愛所致。

她雙眼無法聚焦,壁燈和紅燭交疊出的光圈,一輪輪在眼前放大著。偏過頭,遙遙地看著書架右上角的金鑲雕漆茶具,忽近忽遠,看不分明……她突然嗓子裏壓不住聲響,急急地咬上自己的手背,埋怨地盯著他。

傅侗文親她的眉眼。

“背過去,動靜會小一些。”他說。

……

隔著一層樓板,腳下那間房裏躺著七八個大男人。

沒多會,醒一個,再吐兩個,萬安和培德手忙腳亂伺候著,一個說中文一個是德語,譚慶項是唯一和兩人語言相通的清醒人。最後六小姐也加入照顧醉公子們的行列,時不時抱怨著,順帶誇兩句自家三哥酒品好。

這一夜,在洞房花燭和樓下喧鬧聲中,悄然地揭了過去。

沈奚最後是縮在他臂彎裏睡的,床單當被,勉強擋了小半個身子。傅侗文的手指始終輕輕劃著她的肩,看她熟睡的臉。窗外雀叫,蟬鳴,電車當當地駛近,又漸漸遠離。他微合眸,在眼前的黑暗裏,聽覺愈發敏感。

外頭有孩子,女孩子,男孩子,大的,小的。

他的指腹沿著她的鎖骨,掠過來,滑回去……

沈奚脖子酸痛,從不妥的睡姿中醒來,抬頭時,嘴唇無意識地挨上他的前胸,鼻端還是揮之不去的香氣。她睜眼時,看到的是他的唇角,上揚著。

他摸到她的下巴,和她無聲溝通著,仿佛是問她:醒了。

她親他的指腹,仿佛是在答:嗯。

他捏她的下巴,固定她臉的位置,低頭和她接吻,這回倒不帶多少濃情深欲,是一種習慣性的親吻。

他不說話,仍舊在撫摸她的肩,來來回回,不嫌厭煩。

“你在想什麼?”

“我?”他停了會,輕聲說,“想許多的事,千頭萬緒。”

“你覺得,我要去見你母親嗎?”她問他。

他父親不在了,母親卻還在。結婚這種大事情,連父母都不知會一聲已經是不孝了。若是婚後也不正式拜見他母親,無論如何都說不過去。

“是要見的,”他說,“等父親的七七過去。”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