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第六十九章 青山依舊在(3)(2 / 3)

他說完,又補充道:“我的教授無法上手術台,倘若手術,會是我主刀。”

倘若是尋常病人,陳藺觀不會做出這個建議。

在心髒上動手術,迄今為止他遇到的病人裏,凡是有清醒意識的百分之九十的人都會拒絕。就因為她是沈奚,他才有了這個建議。

“當然,如果是保守治療,我也會盡力。”

她終於記起,為什麼會有熟悉感。

當初小五爺是否接受截肢手術,她也對傅侗文有過類似建議,連措辭方式也驚人的相似。陳藺觀說得對,她了解外科學,也了解心髒外科學。她想到自己在手術室用木工鋸鋸斷小五的腿……當時無懼,可現在,她怕了。

傅侗文做同意手術的決定,用了兩分鍾。

她在陳藺觀說完後,靜坐了十分鍾,還是無法拿定主意。她在內心為自己辯解,不是生死攸關的地步,她無法擁有破釜沉舟的勇氣。

“你讓我想一想。”她輕聲說。

傅侗文看她晚飯時食不下咽,主動承諾,這三個月都不會和任何人通電報,不會看報紙,更不會見大使館的人。

他也在有意識地調整自己的心情。遺囑是寫好了,但他不想死,失敗多了,人反而會有一種不切實際的期待,總覺得就是下一步,就在明天,一定會贏回來。

這心理和深陷金錢泥沼的賭徒沒兩樣。

可說穿了,他們這些人,哪個不是押上了身家性命的豪賭之徒?

白天人還好。

到夜裏,他的心絞痛再次發作,沈奚從另一張病床上翻身下來,腳才剛夠到拖鞋,傅侗文已經自己吞下了藥。他睡前留了心,藥放在枕邊手帕裏。

吃了藥不說,還笑得像個孩子,在對她邀功:你看,我用藥很及時。

沈奚關掉燈,宣告結束“諂媚”。

她在無光的病房裏,換了床,倚在他身邊,占了小小的一條床邊沿的空間,守著他。她的手,輕輕搭著他的腿。陳藺觀的話在她腦中盤旋,倘若再惡化……

傅侗文靠著床頭,這是一個漫長的忍痛過程。

沈奚不做聲,一動不動,呼吸的節奏也是控製好的,好似睡著了。

“宛央?”他低聲喚她。

“嗯。”她應聲。

她也叫他:“三哥?”

他也應了聲。

片刻沉默。

“我想給你安排一場手術。”她和他商量。

“你主刀嗎?”他故意問。

又不正經。

“我沒這份能耐。”她說。

“你有這個天分,是三哥耽誤了你。”

當初她跟他離開紐約,放棄了什麼,他都知道。

尤其再見到陳藺觀,傅侗文更是為她惋惜。

沈奚輕聲抱怨:“好了,躺下。”

傅侗文躺到棉被裏,頭枕著手臂,瞅著她:“那個人,是不是心裏有你?”

都什麼時候,還在想這個……

“沒有,他看不上我,他眼裏隻有一個個血淋淋的心髒。”

“好。”他突然說。

“什麼好?”

“做手術,”傅侗文多年求醫,當年又在英國和譚慶項的教授麵見過,自然知道手術的危險,“就這樣決定了。我看你這兩日吃得不多,睡得也不香甜,自己也揪心得很。手術好,我們就手術,等康複了還能多看你兩年。”

他在棉被裏找到她的手,貪戀她柔若無骨的手指。

沈奚把身子挨近,臉著貼他的衣裳的布料,聽著心跳,感知著他的生命。

為了手術,陳藺觀安排傅侗文轉院,邀請內科醫生進行了一次聯合會診。

譚慶項、小五爺和六小姐在手術前一晚就到了醫院,沒讓傅侗文知道,就都在候診大廳裏坐著、等著,哪怕沈奚勸說,他們也不願回去睡。

第二天,他們把傅侗文送入手術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