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林真輝端著茶碗,抿了一小口,感覺還不錯,加上也真的有點渴了,於是咚咚喝了個精光,這才放下茶碗問道:“是不是所有的互助會成員,都需要像田部長這樣參與農耕勞作?”
田建明點點頭:“包括我們的會長安秉臣,他在那邊山坡上同樣也有責任田。隻是因為他遠在紐約短時間內無法回來,所以他的田地暫由會內公派人員代為打理。”
小林好奇地問道:“對於互助會來說,種地真的有那麼重要嗎?你們真想要重振農業時代的輝煌嗎?”
田建明搖搖頭:“農業時代和工業時代的定義,對我們來說沒有任何意義。我們僅僅是需要糧食,生存所需的糧食。工業革命帶來的細化分工提高了社會運轉效率,這本來是一件好事。但人性的貪婪腐蝕了分工合作的基礎,分工變成了掠奪,合作變成了壓迫,這種情況下原先的高效率反而變成了瘋狂剝削的催化劑,被吹得神乎其神的國家和政府其實隻是一小撮人盤剝壓榨大多數人的工具。貧富懸殊、階層對立,環境惡化,甚至包括我們眼下的這場戰爭,全都源於失控的自取滅亡的社會遊戲規則。互助會不需要這樣的未來,所以我們決定用自己的雙手創造一個新的世界,互助會要建立新的生存秩序,最先要做的不是消滅任何人,而是改造我們自己。如何改造?惟有通過勞動,才能讓每個人真正認識自己。”
小林真輝眼中神色變得凝重,他顧不得自己那套價值不菲的西裝,直接在田壟邊坐了下來。
“人類從來沒有放棄對自我救贖的探尋。民主與自由,難道不是更好的選擇嗎?”
“廣義上的民主與自由,當然是好東西,但是它們從來沒有在這個星球上實現過。所有的主義和路線,最終都要接受現實的審判。紅色帝國的崩塌,已經證明猶太老宅男的架空理論根本擋不住人性本質的碾壓。以美國為首的歐美文明,骨子裏仍然是一群以資本掠奪者為首的工業部落,他們最關心的從來不是建立公平公正的生存秩序,而是永無休止的利益。資本掠奪者們比古代的皇帝和暴君們好不了多少,隻是他們作惡的方式變得更加隱秘,身上的各種名頭稱號變得更加炫目。”
田建明又給自己倒了一碗粗茶,繼續道:“十九世紀法國政治經濟學家弗雷德裏克·巴斯夏曾經說過,當掠奪成為某個社會群體的生活方式後,隨著時間的推移,既得利益者們會逐漸創造出一套法律體係,將這種無恥的掠奪合法化、高尚化。無論在古代還是現代,無論在東方還是西方,你都可以毫不費力地發現相似的把戲。比如在我們腳下這片土地上持續了幾千年的家天下舞台劇,比如華爾街金融財團的資本欺詐遊戲,這些被冠以各種美妙偉大稱號的病態體係實際上都是猴王的遊戲。事實證明,人性的本質大體上是相通的,膚色、種族和國籍導致的差別遠遠沒有它們看起來那樣顯著。”
“所以,互助會選擇信息全透明機製,以此來抑製人性的邪惡欲望嗎?”小林真輝問道:“但是,據我所知,並不是所有人都願意接受這種監督吧?”
田建明點點頭:“互助會從不強迫任何人接受我們的理念,我們也不會對異見者采用肉體消滅的極端方式。我們尊重所有人的選擇,因為時光會逐漸淘汰那些不適生存者。”
小林低下頭沉思良久,然後把話題轉到了另一個方向:“田部長對我的祖國有什麼看法?”
“日本,孤懸海外的苦寒島國,資源貧瘠,環境險惡,實非萬世安居樂業之福地。貴國自明治維新後奮發圖強,但可惜先天條件太差,民族性格又偏於激進,先有脫亞入歐的清秋白日夢,後因不自量力發動太平洋戰爭反遭閹割,最終成為美國在亞洲的頭號走狗和打手。時至今日,貴國距離原先明治維新時的強國之夢不但沒有靠近,反而越來越遠,細想起來當真是滿紙荒唐言一把辛酸淚啊。”
聽著這毫不客氣的毒舌評價,小林真輝的臉色漲得通紅,牙齒也咬得咯咯作響。他身後的三人也都能聽懂中文,雖然都站得筆直,但臉上無一例外盡是鐵青發白的顏色。
對於這些客人的失態,田建明仿佛根本就沒有注意到,隻顧自己繼續說下去:“一百年前,貴國和現今這露西亞人一樣,持刀仗火踏進我國想來撈一票。這筆老賬,咱們始終未曾算清,如今各位又想來十裏鋪看看有什麼便宜可占,這是不是太看低我們的智商了,嗯?”
小林真輝困難地咽了一下口水:“中日文化同根同源,主弱支強,難免有取而代之的念頭。上古聖人有雲,禮失求諸野。又有先賢雲,舜為東夷之人,文王為西夷之人,曾何損於聖德乎。這天下,本來就是有道者得之。昔日滿清八旗入主中原,與我國也隻是成王敗寇的區別而已。不過提及這些百年舊事,我國終究有愧於中華百姓,小林心感不安,在此以個人身份深表歉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