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從葉思遠的斜挎包裏拿出雨傘,剛一打開,他已經轉身走進了雨中。
“葉思遠!”我叫他,趕緊撐著傘追了上去,他卻沒有理我,管自己走得很快。
我用跑的才能追上他,高舉手臂,把傘撐到他的頭上。
他竟然躲開了,一邊走,一邊說:“你自己撐吧,我已經淋濕了,撐了也沒用。”
我手裏是一把折傘,傘柄很短,我撐著有些吃力。在平時,我和葉思遠在雨天一起走路時,我撐的是一把長柄掛鉤傘,柄長傘麵大,足夠我們兩個躲,可那把傘,葉思遠是拿不出來的。
“你幹嗎呀!”我叫他,還是追在他身邊,為他撐傘。
葉思遠停下腳步,回頭看我,說:“我說了,你自己撐!不用管我!”
“你發什麼瘋!你那麼喜歡淋雨啊?好!你要淋是吧!我陪你一起淋!”
我生氣了,一下子就把雨傘丟到了泥濘的路上,傾盆的雨水立刻就淋到了我的身上,我能感覺身體逐漸變得冰冷,水珠順著我的頭發、臉頰滑落下來。
“陳桔!”葉思遠轉過頭來,看看地上的傘,又瞪著我,他朝我吼,“撿起來!”
“我不!!”我也朝他大叫。
“撿起來!”
“我不!!”
“我叫你!撿起來!!”
“我不!我不!!”
我看著葉思遠的眼睛,我們麵對麵站在夜幕下的大雨中,兩個人渾身濕透,梗著脖子瞪著眼,像兩隻發了瘋的獅子,朝著彼此大吼大叫。
我的腳邊是一把撐開的藍格子雨傘,正孤單地倒在雨地中,朝上的傘麵很快就積起了一灘水。
葉思遠看了我一會兒,他的眼神漸漸地就柔和了起來,還帶著一絲悲傷和無奈,他說:“如果我能幫你撐傘,我一定不會讓你淋到一丁點的雨,但是我不能,所以我隻能給你送傘,陳桔,把傘撿起來,聽話。”
我愣愣地看著他,終於垂下眼睛,撿起了地上的傘,我把傘撐到頭頂,對他說:“要麼一起撐,要麼誰都不撐,你自己選。”
他深深地看了我一眼,沒有再說話,轉身走起來。
他的速度放慢了許多,我明白了他的意思,立刻舉高手臂將傘撐在兩個人的頭頂,這麼一把小小的傘,在狂虐的風和雨中,其實並不能起什麼作用,但我和葉思遠,還是緊緊地貼著身體,並肩撐傘,一起走回了家。
我的耳邊是“嘩嘩嘩”的雨聲,我的心裏,是翻江倒海般的思緒。我們將他走來的路又走了一遍,我們住得離羽毛球館並不近,哪怕葉思遠走得快,他也得走20多分鍾。我想象著他淋著雨獨自一人走在路上的情景,心裏百味交集,我沒有雙臂的葉思遠,他來為我送傘啊!
我沉默著流淚,反正我滿頭滿臉的水,誰都不會知道此刻我已經淚流滿麵。
我們終於回到家。
葉思遠仍舊沒有理我,他脫了鞋,光著腳就走去了臥室,我知道,他是要去主臥的洗手間洗澡。
我稍微整理了一下,走去廚房,發現早上給他做的早餐,他吃了,但是晚上給他帶的晚餐,他沒有碰。
我脫下身上濕漉漉的衣褲,去客廳的洗手間洗了澡,熱水打在我的臉上,我漸漸冷靜下來。我想,今晚,無論如何,我都要和他把話說開,結束這要命的爭吵。
可是洗完澡,我走進臥室時,發現葉思遠已經睡在了床上,他換上了白色的短袖T恤,蓋著被子,背對著我側躺在他的那一邊。我看了他一會兒,他一點動靜都沒有,我突然就有點心灰意冷了。
我沒勇氣上床,幹脆走去主臥的洗手間,拿出他換下的濕衣褲,拿去客廳的洗手間洗。
洗衣服前,我習慣性地掏遍我們倆衣褲的所有口袋。葉思遠的褲子口袋裏向來是不放東西的,因為他沒有辦法拿,他所有的物品都會放在斜挎的包裏,但我還是會檢查一遍衣褲口袋,以防萬一。
這一次,很意外的,我從他褲子口袋裏摸出了一小團紙。
他的牛仔褲早已經濕透了,這團紙也已經濕得不成樣子,黏糊糊地團在一起。
我好奇地打開看,才發現是兩張電影票。
影院是在凡人軒附近,我仔細辨認電影票上已經被水衝糊了的字跡,發現是最近特別賣座的一部電影,座位是情侶座,時間是今晚8點半。這部電影很火,臨時買票根本是買不到的,葉思遠一定是提前幾天就已經買好了票。望著手裏這兩張電影票,我的眼淚一下子就掉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