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塗塗並不甘心默默無聞。”倪可認識到。
“是的，尤天一終於明白了，於是想幫助塗塗，但是，他能幫忙的地方不多。可能也是老天的不公吧，那批很可能成功的葡萄秧苗，居然著了火，塗塗發瘋一樣衝了進去，就再也沒有出來。”
倪可沉默了，她不知道，看起來溫柔、善解人意的塗塗，原來也有自己的執念。
在農場生活的時候，她總覺得自己要保護、幫助人家，總是搶在塗塗前麵，應對長輩、解決問題，許多人都說她聰明、懂事，倪可倒沒那麼想，她就想著，塗塗不喜歡說話、不喜歡成為焦點，那就自己來吧，雖然自己也不喜歡，但也習慣了。
倪可閉眼，心裏難過，自己的存在，無意間給了塗塗增加了許多壓力吧。
“尤天一找我的時候，對你的情緒很複雜，所以我沒有急著讓你們見麵。後來，他主要是內疚，認為自己太平庸，無法幫助塗塗，技術上無法提出有價值的建議，最後也沒有攔住塗塗，看著火勢迅速擴張，甚至都沒有勇氣衝進火海救出塗塗，哪怕一起死。”說到這裏，倪誌英停了下來。
倪可問：“後來呢？尤天一離開了嗎？他去了哪裏？”
倪誌英閉上眼睛，然後睜開，說道：“當時，我在做一個研究，就是你記得的那個腦波能量相關的項目，名叫HOG，Hand Of God。當年的我，自信到自負，我發現智商和腦波能量的正比關係，便想反過來通過提升腦波能量，提升智商。”
倪可愣在那裏。
“是的，我也做過那樣的事，想跟上帝比肩。我看到尤天一，他有強烈的願望，我便想到讓他參與實驗。剛提出來，尤天一聽到就很興奮，願意作為首批誌願者。”
倪可知道，就是實驗品，問：“之前測試如何？”
倪誌英搖頭，說：“結果很不穩定，技術尚未成熟。”
“那就敢在人體上實驗？”倪可不敢相信。
“回去後，我再次考慮，決定放棄，不想讓尤天一冒險。但是，尤天一似乎看到了希望，他想著完成塗塗的遺願，想研發出七彩葡萄，但以他正常的狀態，是不可能的，於是苦苦求我，甘願做實驗品。”
倪可皺眉，有了不好的預感。
“我，動搖了。提升智商，造就天才，這個目標太吸引我了，於是，我同意了。”
“那實驗結果如何？尤天一怎麼樣了？”倪可著急起來。
“一開始，我很小心，雖然沒有看到智商變化，但尤天一本身的狀態也沒有發生變化。尤天一著急了，我也好奇，於是，我們加大了步伐。”說到這裏，倪誌英再次閉上眼睛。
倪可看父親的臉，覺得蒼老了許多。
“實驗結束，尤天一智商的確提高了，但與此同時，副作用顯現，他的記憶出了問題，每天都會忘記一些以前的事情。我嚐試了許多辦法，做了多次糾正手術，但沒有顯著作用，他過去的記憶一點一點的衰退。有一天，他拿著塗塗的日記本，問我是不是我的東西。我當時難過極了，塗塗的那本日記，他一直像寶貝一樣隨身帶著，居然、居然也忘記了。”
“恢複呢？如果恢複原值呢？”倪可問。
“是的，我做了恢複手術，但他的大腦還是被後來的高能量損傷了，雖然不再繼續遺忘，但還是記不起原來的事情。經過半年的調養，情緒穩定提高，但記憶並無起色，還有一個出乎我意料的變化。”倪誌英說得艱難起來。
倪可皺眉，不知道還有什麼等著尤天一。
“他、他的性向也發生了變化。”倪誌英低下頭，掩飾淚水。是的，尤天一是他心中的痛。
倪可徹底愣住了，不知說什麼。
兩人都沉默了，客廳裏鴉雀無聲。窗外亮了一下，陣雨要來了。
“那，他人呢？”倪可問，把人找到，許多事，仍有希望。
“失蹤了。”
“什麼！”倪可站了起來。
“我本想著，給他改變性向，但他不願意，一天早上，我去找他，發現他已經不在了。”倪誌英說。
講到這裏，倪誌英平靜下來，心痛依然有，但講述本身，讓他釋放不少。這個秘密，壓在他心頭，太多年了。
再次沉默。
“所以，你很反對我的性格編碼技術。”倪可說。
“是的，我還是專注在人體本身的研究方向上，體會上帝造人的精密，身體如此，精神、意誌這些更是如此。到目前為止，我們都沒有把大腦徹底搞清楚，都不完全明白心裏的那些感受是哪兒來的，還有腹腦的作用，所以，我們不可以隨意改造、改編。孩子，我一直告訴你，我們不是上帝，而上帝一直都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