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女是皇宮內卑微的等級,她們居住地方的遙遠,與亂墳崗有過之而無不及。
披風在手中實在累贅,昭娣一攤開於頭頂揮起,披在了身上。
簡單又廣碩的宮女房屋處,扶蘇正坐在房頂,目光投向屋內一角落,見她來,俊容泛起柔和的笑容,收起折扇翩翩然落下。
月白長衫拂了拂,如浴春風,溫潤淺笑,輕道,“娣兒,你來了。”
“再不來,恐怕就再無人證。”昭娣看著寂靜稀少宮女的屋內,此時都在當班,倒是方便行事。
梨樹下,她與扶蘇說明了汪實初的推斷,眼下這人,很可能已經是個死人。
但究竟是死是活,總得親自去看看。
整了整衣襟,昭娣緩慢抬步,端莊著身姿,步態闌珊間,繞過前院碩大的水池,當中還飄著未洗淨的衣衫。
數不清的欄杆支立,掛上各色斑斕衣衫,重重疊疊宛若交錯紗帳。
讓扶蘇在門口接應,她纖手撩起暗沉灰色破舊亞麻門簾布,正見一女子背對坐於床榻。
淡粉色的宮女服飾,隻些許小花刺繡點綴,簡單的發鬢綰著未配多餘珠釵。
一側窗戶以木杆支撐起,灑進大量韶金色黃輝,映照地她半個身姿金燦燦的。
四處看去,不過一連排床榻,鋪著發黑發灰單薄墊,連小方桌上的茶水,也長了黴,見了那杯中殘餘渾濁的茶水,昭娣暗歎。
輕輕走上前,拍了拍那宮女的後背,她仍呆坐著不為所動。
悄悄伸過頭,側臉並無異樣,四下看著無人,便扳過那宮女的身姿。
那空洞無神的雙眸嚇了昭娣一跳。
那宮女小青眼睛微睜,隻呆愣愣望著地麵,眨也不眨,昭娣伸出一指探於鼻間,沒有呼吸。
她想診脈,可麵對這般半死不活的人,也心有餘悸。
扭頭朝著門外喊去,“扶蘇,快進來。”
門簾被撩起,扶蘇一眼望見她麵前怪異的宮女,抬步緩入,“她怎麼了?”
身旁有了人,膽子便大了些,抓起她手腕揭開衣袖,兩指搭上。
尚無浮沉,未有波瀾,死脈。
“死了,”昭娣疑惑看著他,眉眼微微含著恐懼,“師父說的沒錯,真的是活死人。”
屋外傳來一陣腳步聲,扶蘇內力深厚,耳朵一動,聽出兩人正躡手躡腳走來。
掃視向四周,拉著昭娣衣衫飄飛間,躲進了衣櫃。
窄小的衣櫃裏,剛好僅僅容得下二人,他們麵對麵擠著,一抬頭,鼻尖輕觸,扶蘇正俯視著自己,神情曖昧。
昭娣一瞬間屏住了呼吸,直視著扶蘇溫潤含情的眼眸。
他的手抬起,覆上她臉頰,拇指摩擦著眼角的疤痕,昭娣剛要說話,他一手輕捂,眉眼警惕垂下,聽著屋內動靜。
所幸這衣櫃粗糙,邊邊角角都是裂縫,他們透著最大的一條縫隙望去。
一身灰衣麻布的老嬤嬤拉著小宮女走進,悄悄左顧右盼見四下無人,凶狠對著那小宮女喝訴,“東西呢,快給她喂下!”
小宮女瑟瑟發抖著,從懷中取出一紙包,膽怯看著那嬤嬤,“要不,要不還是你來吧。”
“賤蹄子,你也想變成這樣是不是!快去!”嘴裏叫罵著,眼神時不時瞟向窗外,生恐有人回來。
一聲恐嚇,小宮女眼眶掛著淚打開藥包,小心翼翼摩擦著步伐走上前,抖著一隻小手捏著小青下顎,她嘴唇微張。
另一手抖得更厲害了,打開的紙包因她不斷發抖的手,灑落無數粉末。
“小賤蹄子,快點兒!”
嬤嬤在她身後看的焦急,嘴裏催促又恐她辦砸,眼見著那粉末一一倒入小青嘴中。
扶蘇正要破門而出,反被昭娣攔住,她隻搖了搖頭,示意他見觀其變。
“行了行了,走!”那嬤嬤一把拽著小宮女就急匆匆離開,她隻順手甩下那紙張,稚嫩小臉回過頭,心疼望了眼毫無生機的小青,一起逃跑了。
待她們離開,昭娣和扶蘇才走出衣櫃,她撿起紙包,還殘餘不少粉末,食指拇指輕撚起,嗅了嗅,有草蟲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