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手指忽然鬆開,指環骨碌碌掉在地上,滾到了床下的角落裏,再也,看不到了。
法國,清晨。
顧峻成依舊早起,喝了咖啡之後,正要去花園裏透透氣,有人步伐倉惶的過來:“少爺,少爺……”
他皺皺眉,照樣是不耐煩的神色,卻是,真正的不耐煩。
“林小姐……”
“說了不許提她!”
他黑了臉低吼,雙拳捏的那麼緊,表情幾乎猙獰。
來人垂了眼眸,卻仍是大著膽子繼續說道:“林小姐……死了。”
“嗬!”他忽地冷笑一聲,轉身甩甩手:“再胡言亂語,你就給我滾到天邊兒去!”
來人頭更低下去:“少爺,是真的,就在溧水,您買的那個小院子裏,林小姐病了一年,死的時候身邊沒一個人,直到三天後才被孟太太和任太太發現,屍體……都要腐爛了……”
“你說什麼?說什麼?”顧峻成不知什麼時候,死死攥住了那人的衣領,那人幾乎被他整個提起來,勒的喘不過氣來。
“你說什麼,你胡說什麼!滾,你他。嗎的給我滾!滾……”
他厲聲吼著,像是瘋了的獸,不停在別墅裏轉圈,清晨的風帶著微涼,拂過他的臉,恍然間,似乎有人笑嘻嘻的嬌聲喚著:“顧峻成!你就不能對我好一點呀!”
“我對你還不夠好?”他去捏那個人的臉,觸手卻不是記憶裏的溫熱,而是空無的冰涼。
他茫然的四處看著:“鹿鹿,鹿鹿……”
卻再也沒有回應,就連風都停了。
他不停的奔走,不停的喚:“鹿鹿,鹿鹿……”
新娘急慌慌的從房子裏走出來,溫聲的喚:“峻成……”
她的手卻被推開,她的丈夫仿佛是癲狂了,在別墅裏四處奔走,抓著一個人就叫“鹿鹿,鹿鹿……”
新娘怔仲的後退了一步,鼻子卻酸透了。
她呆呆的看著丈夫越走越遠,漸漸的,就再也看不到了。
峻成……
她無聲的喊著,追了幾步,卻又停下來了,有什麼用呢,她早已知道了不是?他的心,永遠都不是屬於她的。
顧峻成在長長的街道上奔走,梧桐落葉鋪的厚厚的,踩上去發出細微的碎裂的聲音,他眼前一片模糊,幾乎看不清麵前的路。
看到有年輕的女人經過,他就會撲過去仔細看人家的臉,可都不是她,都不是那個曾經愛說愛笑,最後沉默寡言的她……
鹿鹿,鹿鹿……
那一條路上,都是法國最有錢人所住的房子,可卻離奇的,有一個中國男人,一直坐在街邊,整整坐到了冬天。
有一次有個人喝醉了,過去與他坐在一起,一個說法語,一個說中文,卻聊的那麼熱鬧。
那個法國人哭的稀裏嘩啦,那個中國男人卻隻是無聲的落淚。
若是走的近了,你們就會聽到,他一個人胡言亂語著:
我把我的心弄丟了,我的心丟了……
再也不會回來了。
你們知道嗎?知道沒了心的男人會怎樣嗎?
不,你們永遠不知道,沒了心的男人,連痛都覺察不到了。
他抬起頭,看著枯枝外的天空,鹿鹿,鹿鹿……
他喚著那個名字,卻再也得不到回應。
有風吹過,吹落枝頭殘雪,不知是誰笑著如銀鈴一般,聲聲輕喚,峻成,峻成,顧峻成!你最討厭啦……
那還要不要嫁給我?
嗯……雖然你最討厭,可是還是要嫁給你的啊……
還是要嫁給你的啊,顧峻成,我還是要嫁給你的啊……
可是直到我死了,卻還是沒有做成你的新娘。
顧峻成……
那就,下輩子,再見麵吧。
我走了,我走了喔……
風聲停了,那個男人在樹下的積雪中,猶如不會動的雕像,緩緩閉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