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深,月朗星稀,風平浪靜。趙競舟摟著李燁的肩膀?與他痛飲美酒,前者昏昏沉沉直喝到三更半夜。眼見趙競舟喝酒有停不下來的趨勢,李燁假裝不勝酒力,讓侍衛把趙競舟扶到床榻上。
泠九香雙手環胸站在一邊,隱隱約約聽見趙競舟迷迷糊糊地說了一句,“李燁,乾洋有你……我放心……”
李燁已經起身走出船艙,站在甲板上眺望大海。
?海麵空氣清新,偶爾也有魚腥味充斥鼻腔。他深吸一口氣,緩緩看向身旁的可人兒。
?泠九香走到他旁邊,伸了個懶腰。
“原來你的計劃裏最重要的人是大王,為什麼當時不告訴我?”?
她側頭覷他,美眸一眨一眨。
李燁輕輕一笑,“秘密就像開閘的水,一旦擠出來哪怕一分一毫,其餘的水花也會接二連三地湧出。”?
“所以你還有多少驚喜是我不知道的?”?
“說說你自己吧,”?李燁打量著她,“你已經知道我的計劃了,你呢?”
“我有什麼好說……”?泠九香撅著嘴轉身,不等她抬腳,他攬過她的肩膀讓她靠過來。
“公平一點,你說一件,我說一件。”?
他喝醉酒了。她看著他酡紅的臉色,咽了口唾沫,他的手漸漸收攏,他們靠得很近。她沒有心跳加速,也沒有緊張發熱,不知為何,她心裏一片寂靜。
他的意識有些渙散,也許這是唯一一次能從他嘴裏撬點什麼東西出來的機會,她冷靜地想。
“你……申請來緹斯國真的是為了試探國主嗎?”?
他一愣,哼笑起來,“來一趟,我收獲了什麼,你說說看。”
“緹斯國國主想挖我們的牆角,威信大減,以後川海應該不會再和他合作了,除掉了一個隱患,但最重要的是讓大王信任你,對不對?”?
他嗯了一聲說:“阿九冰雪聰明……”?
“可是此行數度危險重重,你為什麼要冒著生命危險去獲得趙競舟的信任?像田虎一樣老老實實待在川海不好嗎?”?
“他是君,我是臣。君要護臣,臣要為君分憂。早晚有一天,你會懂的。”?
“不,”?她連著說了幾個不,“我不懂你,絕不會懂你。”
他默然許久,鬆開她說:“我也不懂,你為什麼會殺自己的師傅。”?
?她扭頭看他,輕聲問:“你這麼在意嗎?”
?他輕輕點了點頭,“比你想象中還要更在意一點。”
她看著他,沉沉道:“我從小沒有爹娘,是被師傅養大,我師傅是天字一號殺手,她教導我千萬不能感情用事,但她自己卻因為一個男人,誤食劇毒,全身皮膚潰爛,卻無法傷及肺腑,她求生不得,懇求我殺了她。”?
?他側頭與她對視,她笑了笑說:“我照做了,她臨死前對我說,也許感情是躲不掉的,或許對女人來說感情是躲不掉的。可我偏不信,我不會擁有感情,絕不。”
?“可你……明明擁有同伴,擁有我們。難道不會對同伴產生友情?”
?她自信地笑,“也許會,但我會保證任何人都不能影響我出劍的速度。”
?“不錯,這便是你了。”
他鬆開她,她心情不錯,嘴角翹起,而他如墨的眼睛看向天空,認真地說:“我本來很擔心你,因為你就像無根浮萍,不知何時便隨波逐流。”?
“不會的,我答應你,我要跟著你一步一步往上爬。不管是你還是趙競舟都值得我跟隨,我相信你們。”?她仰起頭,用手比劃著天邊的圓月。
?他盯著她笑了一聲,“我本來還想……”
“嗯?”?
“還想用感情讓你留下來呢,多照顧你一些,多安慰你一些,倘若你戀上我就不會走了。”?他的呼吸聲變重,氣息一點點蠶食她臉頰的肌膚。
霎時間,她的身體冷硬如同堅冰。
“還好你沒有感情,也不需要我浪費感情,女人都太麻煩了。”?他說這話時口氣裏滿是無奈和疲憊。
她呆住,深呼吸幾下,僵硬地轉頭看著遠處海天一線,旋即她重重地“嗯”了一聲。
原來所有溫柔的曖昧不過是他為了留住自己的手段罷了。她本該猜到個大概,隻是不願意相信,兩個毫無感情的機器人怎麼會有溫度呢?
他許久沒說話,她扭頭去看才發覺他已經挨在她身上沉沉地睡著了。她想推開他,無奈他緊緊握著她的手,紋絲不動。
她摸到自己懷裏一塊疊得四四方方的布料,拿出來一瞧才發現,那是在緹斯國時她為他買的羽毛紋樣衣料。她單手把衣料鋪開,蓋在他和自己身上。
他們依偎著度過一夜,他身上暖意漸融,而她身上自始至終冷得像塊冰。
第二日清晨,太陽從地平線上掙紮著升起時,陽光剝落千山萬水的黑色,他條件發射般睜開眼,身旁的她依舊在熟睡,他觸到她冰涼得徹骨的手,溫柔地把她放在一邊,把衣物蓋在她身上,起身離去。
她深知他心裏沒有自己,此後她也是。
他們最終不歡而散了,她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