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朝夕見橫刀劈來,似無章法,卻勢不可當。鷹眸不由一亮,叫了聲:“好刀!”
手中條凳翻下,就勢往前一送,卻是以攻為守,要逼得肖湛撤身回防。
果見肖湛側身閃躲,橫刀順著身形斜斜斬來,角度刁鑽,勢大力猛,似要將楊朝夕攔腰斬斷。
楊朝夕捉住一條凳腿,向肖湛後腰掃下。又一記以攻代守,竟是後發而先至,眼見便要將他腰拍折。
肖湛聽得身後勁風呼嘯,自是不敢托大,橫刀雖已逼至楊朝夕肋下,卻隻得撤回變招。一個鷂子翻身,閃開條凳攻勢,又連退幾步,在兩丈外頓住身形。不由讚了聲:“好兵刃!好手段!隻是要勝我手中橫刀,卻還不夠看!”
“是麼?原以為肖統領也是用劍之人,如今劍不在手、小道不欲占你便宜,才尋得這件奇異兵器。若刀你也使得,倒是小道冒失,小覷了肖統領。”楊朝夕哂笑一聲,手中條凳挽了個花、拄在身側。
肖湛聞言,麵色愈發鐵青:“好小子!此事你不說便罷。既然提起,那日奪劍之仇,近日也一並算上!”
說話間,刀勢又起、銀光乍明。一柄修長橫刀宛如狂風急浪,自平湖上陡然生出,挾著悍勇決然的氣勢,再度向楊朝夕攻來。四周圍上來的不良衛,見狀紛紛呼喝叫好。便是不通武藝的杜參軍,此時也看得目眩神馳、張目結舌,一時間竟想不出可以言狀的詞句。
楊朝夕手中條凳滴溜溜一轉,竟似個瘦高的陀螺,盤旋而起、當胸衝來,使得竟是一招槍法!
條凳攻出,依舊是以攻為守的招式,心中卻開始鄭重起來:
這肖湛能從藉藉無名的不良衛,幾年間便做到名動洛陽的年輕武侯,在武學上的天分和造詣,果然非常人能及!隻看這手刀法,雖是刪繁就簡的“神通嗣業刀”打底,竟能別出心裁、融入市井打鬥的實用招數,又雜七雜八地,糅進了許多見識過的刀法絕招。雖是東拚西湊,竟能融為一爐、化為己用,將這套拚湊而來的刀法,修出幾分“勢”來。與自己當年偶然習得的裴旻劍意,頗有幾分異曲同工之妙。
肖湛見他一把條凳、也能化腐朽為神奇,心裏也是嘖嘖稱奇。手中橫刀便又快了幾分,針鋒相對,一刀劈下!
“哢嚓!”
條凳仿佛一條僵死的鯰魚,瞬間被豎著剖成兩半。楊朝夕趕忙後撤,一手拖著半邊條凳,堪堪避開刀芒。旋即一半條凳當棍、一半條凳作槍,左右其上,槍棍合攻,才將緊隨而至的幾刀盡數接下。
圍攻的不良衛雖不敢遞招,卻在一旁搖唇鼓噪,不勝其煩。楊朝夕一槍一棍逼開肖湛後,忽地跨步而出,向一群不良衛欺身攻上。條凳橫掃、身形如風,好似虎入羊圈、鼉下魚群,不過幾息工夫,已將小半不良衛掄翻在地。
其他不良衛見這少年猛悍如斯,不禁紛紛膽寒,登時遠遠逃開,連呼喝助威之聲,也沒了初時的氣勢。
食肆前,頃刻間隻剩下肖湛一人一刀,追在楊朝夕身後叫囂:“欺軟怕硬的小子!有膽你便停下來,咱們先打過再說!”
楊朝夕懶得搭理,徑自將不良衛打散後、才收凳駐足,麵上怒意猶然未消:“便是這些狗輩!前幾日放冷箭暗害我不成,反將無辜祆教教徒射殺。此等卑劣行徑,若不懲戒、難我平心頭之恨!”
肖湛見他停下,當即一刀遞出,直取楊朝夕小腹:“你說不良衛放冷箭害你,空口無憑,又有誰人可曾瞧見?”
楊朝夕手揮條凳,將那橫刀一剪一推,橫刀便被壓在石板路上,迸起一蓬火星。冷哼道:“你若不信,自己去問董仲庭!還有一個多管閑事的老和尚、叫做靈澈的,那夜亦是冷眼旁觀!”
肖湛橫刀被製,卻不慌張,就勢一扭一撩,便將一截凳腿齊齊削了下。接著刀勢不停,又反手揮出:“即便董仲庭下手狠絕,也不過誤殺祆教一人。可你祆教煽動胡商罷.市,令得洛陽城中米糧貨價飛漲。城中已有數十小民,因無錢買米炊飯,以至於貧病交加、饑餒而死。你祆教教徒的性命可惜,那些餓死之人的性命、便不可惜麼?!”
楊朝夕這幾日正為那胡姬之死耿耿於懷,對祆教的布置、卻是一無所知。甫聞此言,卻是一愣,一半條凳擋得偏了寸許,當即便被斜著削去一截,反而更似槍頭。
楊朝夕定了定神,退出兩丈有餘,心中念頭絲毫不亂:“肖統領!據小道所知,祆教向來行事隱秘低調,能被逼到今日這步田地,太微宮宮使王縉才是罪魁禍首。若非他一心崇佛抑道、打壓諸教,何至於今歲與祆教大動幹戈、血流成河?你敢說你領著洛陽群俠、去堵截祆教聖女,當中沒有半分王縉的授意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