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韞秀走在前頭,卻見二人對話聽了個真切,當即插口怒道:“我蜀中唐門、縱然是不入流的記名弟子,也決計不做這等下三濫的事!狗輩小子,莫要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咯咯咯……”
蘇絹絹登時笑得花枝亂顫。她一手托著漸漸不支的劉木匠,一手叉腰道,“這位阿姊說話好好笑!唐門三絕‘機關、暗器、毒藥’,兩樣都為江湖中人所不齒。便讚一聲‘下三濫’,也算是實至名歸。咯咯!”
王韞秀陡然轉身,怒目圓睜:“你……”
張打油連忙和稀泥道:“是藥三分毒。解藥亦是毒藥,不過恰是克製那銀針之毒的毒藥罷了,自然難以下咽!林少俠不妨運轉一下內息,倘或沒什麼阻滯,這解藥必是正品無疑。”
楊朝夕依言一試,果然內息順暢、如江如流。想來那“暴雨梨花針”上所喂毒藥、也隻是烈性麻藥罷了,並無穿腸蝕骨之能。
一念及此,便覺困意襲來。眼皮子仿佛灌了鉛一般,一下比一下沉重,最後竟呼呼睡去。
卻說王韞秀恨恨轉過身去,發誓絕不再與這些狗賊作口舌之爭。一路穿廊過院、繞池渡橋,終於將一行人引至潁川別業正門外。
聞聲趕來的不良衛,“呼啦啦”將楊朝夕、張打油等人圍起。其中一個武侯模樣的濃髯大漢,向王韞秀叉手道:“寧人坊武侯鋪武侯段六吉,攜眾弟兄向元夫人問安!不知擅闖貴府的蟊賊可曾捕到?”
王韞秀朱唇咬破、麵色陰冷,瞪著眼前段六吉道:“不勞爾等費心!賊人已被護院亂棍打死,爾等散去便是!”
段六吉望著一臉汙糟、披頭散發的王韞秀,又瞧了瞧她身後古怪的一行人,自是瞧出了古怪。卻猶疑不定道:“那麼敢問元夫人身後這幾位是……”
“滾!都給老身滾遠一些!”
王韞秀陡然暴發,氣勢洶洶道,“老身府中宴客,也須事先向你河南府知會一聲不成?!”
段六吉不敢再問。匆匆行了一禮,便將長臂揮下,引著浩浩蕩蕩近百名不良衛,一徑往廣利坊外去了。
眼見一眾不良衛散去,王韞秀才徐徐轉過身、強壓怒意道:“張大俠!如此這般、可如你的意了?若還不足、不妨將老身殺了,也算給那些賤如螻蟻的木匠們一個交代!”
張打油打個哈哈,也學那段六吉叉手笑道:“大娘子言重!張三今夜冒昧登門,本就是來做個‘和事佬’,免得元府與江湖中人結怨太深,以後愈難化解。”
杜沙洲亦謔謔一笑,接口揶揄道:“我等升鬥小民,隻為救人而來,又非受雇行刺。若非得知拜把子的弟兄,被困在你潁川別業……這涼風素月、再配上美酒佳人,做點什麼不好呢?”
鄭六郎聽罷,跟著大笑道:“駝子說的在理!老鄭白日裏剛得了壇乾和蒲桃酒,晚間剛炙了羊腿,奈何還沒吃幾口、便趕來了這裏。嗐!現下回去,隻怕那蒲桃酒已然酸澀礪喉,羊腿也早冷硬難嚼啦!”
蘇絹絹隻是掩口嬌笑。但那滿是嘲弄的笑聲,聽在王韞秀耳中、卻如針紮斧鑿一般,恨不得當場扼住她喉嚨,將她掐死了事。
劉木匠正待張口,卻被張打油揮手製止。
張打油早聞元載之妻王韞秀凶橫桀驁,今日能忍到這步田地、已然不可思議。倘若再言語撩撥下去,隻恐又要節外生枝。當即抱拳道:“大娘子一夜勞頓,早些回去歇息罷!惟願今日一別,咱們井水不犯河水、老死不相往來!哈哈哈!”
王韞秀麵色怨毒,牙縫裏擠出兩個字:“不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