潛能來自驚嚇,恐懼源於未知。
莫可名狀的物什追趕下,楊朝夕瞬息躍出洞口。腳在矮丘上略微一點,身子便落在了湯池外,倒將覃清三人嚇了一跳。
眼見再無東西追來,楊朝夕驚魂甫定、穩住身形,才迫不及待在頭頸間一抹。定睛瞧去,登時啞然失笑——原來那自石門中湧出、粘在他身上的物什,竟是許多幹燥的柳絮……
接著念頭轉過,卻想到祆教獨門暗器“飛火流絮”,心中立時湧起五分後怕來:倘或方才火折未熄,那柳絮又是遇火即燃的東西,且全局限在口小腹大的地洞裏……一旦遭遇火種,頃刻便會化作一片火海!縱然自己輕功蓋世,又哪有逃脫的餘地?
覃清三人早打著了火折,便要湊上前來察看。卻被楊朝夕連連擺手止住:“明火勿近!方才打開一門,內裏盡是柳絮,身上也沾惹了些!倘若被火折子引燃,怕便是個‘焦頭爛額’的下場。”
吳老九、麻小六登時了然。覃清卻還有些難以置信:“不過是些飄絮,當真那般凶險?如此說來、現下洞中已然是處柳絮窩了?”
楊朝夕苦笑點頭。
麻小六哈哈一笑,搖了搖手中火折子道:“這個容易!一把火燒淨了便是!”
見三人皆是默許態度,麻小六才大喇喇行到池邊,揚手便將那火折丟進洞內。
隻聽“呼”地一聲悶響,淺黃色火光挾著數尺熱浪、瞬間從洞口噴出,頓時將四人迫得連連後退。那火光熱浪來勢極快,去勢也是極快,不過幾息工夫便偃旗息鼓,隻餘黑漆漆的洞口、以及些許餘溫分散在空氣中。
覃清嚇得麵無血色:若方才楊師兄果真中招,隻怕此刻逃上來的、便是一頭外焦裏嫩的“山魈”了。
一番有驚無險,四人重又躍入洞底。循著火跡聚在那半開的石門前,才發現是那道序次為“三”的石門。吳老九捏著火折子,小心探入石門內觀瞧,才見門內不過三尺進深,側身勉強可入,轉身卻是不能,顯然是道假門。
麻小六見狀搶先道:“這門不通,又暗藏凶險,定然是處‘凶門’了。後麵再試之人,危險也便少了一分。”
“未必如此。”
楊朝夕當即否定道,“此門雖是火攻,卻非必死之局。且五行屬火,八門中唯有‘景門’合此屬性,卻是‘中平門’,算不得‘凶門’。倘或此門即是‘景門’,那麼不是正南、便是正東方位啦!左右兩門不是‘凶門’便是‘中平門’,凶險還是有的……”
話音未落,卻聽左麵石門一陣機括響動,心頭不由大驚。待要開口製止,卻已然不及,那石門被一隻瘦長的手緩緩推開。許多雞子大小的木珠自石門內滾落而出,其間更混雜著難以計數的幹蒺藜。
尋常蒺藜生在莖上時,皆是鮮綠之色;便是幹熟脫落,也該是黃白之色。而眼前難以計數的幹蒺藜,卻皆是又黑又紫,顯然是唐門炮製出來的歹毒暗器!
“快退!!”
楊朝夕隻來得及高喝一聲,便拽起旁側反應不及的覃清、發力向洞口躍去。
吳老九雖後知後覺,應變卻也極快,登時揪住麻小六後襟,扭身疾步逃開。
奈何麻小六距那石門太近!待被吳老九生拉硬拽、強行拖離石門時,許多木珠早裹挾著幹蒺藜,撞在他腳背、小腿、膝蓋處。陣陣刺痛麻癢之感、當即從小腿擴散向大腿,很快傳遍整個下半身。才奔出三四步,原本強勁有力、靈活非常的雙腿,已變得滯重不堪。下身似被卷入流沙或是泥潭,才不過一息工夫,便幾乎使不出氣力來。
吳老九有心拖著麻小六躍出地洞,忽覺手臂一沉,頓時心知不妙。扭頭一瞧,才見麻小六已半癱在地,身後木珠蒺藜似洪流追至,眼看便要將他上半身也吞沒其中。
吳老九情急暴起,雙足下踏之力、較平常更大了幾倍不止,登時將兩塊破裂石蓋踏碎。而麻小六半癱的身體、才堪堪從木珠蒺藜混成的洪流裏逃離開。兩人一上一下、一懸一掛,卻是攀附在洞壁上。垂目下望,木珠漸漸流盡,平平地在洞底鋪了一層,至少也當有半尺來深。二人手中火折子,卻早遺落在洞底,被木珠掩住,漸漸熄滅下來,洞中複歸於一片漆黑。
抬眼再望時,卻見洞口微光閃爍,繼而探進一顆頭來:“吳九哥!小六哥!二位可還安好?”
吳老九一手攀著石壁、一手拽著麻小六,額上熱汗沁出,顯然不是滋味,自也無暇回複洞口之問。麻小六卻已緩過神來,麵色愁苦道:“尚有半條命在……隻是下身不大爽利,好像中了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