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親那時年輕氣盛,聽見這說法,不欲影響兄長仕途,沒過幾日便接下了駢州。”
那時候的駢州刺史可不是個好差事,沒有哪個擁有大好前途的男兒會主動接下來。
侍郎已至四品,刺史雖高了半品,然而遠在大乾偏僻之處,與京城相隔千萬裏,仕途一眼能望到頭——上一任駢州刺史便是從青絲到白發,直至罹患惡疾,去時五十五歲,將一生光陰都耗在了這個位置上,再不得晉升。
許知霧聽到此處,腦海中不由想象了一番爹爹年輕時候的模樣。娘親說過爹爹看似隨和可親,卻自有傲氣,想必二十來歲的爹爹定有一番抱負,隻是還未來得及施展,便為了兄長而退避駢州,自那時起,一晃便是十三年了。
也不知為何,許知霧心中泛起酸澀。
她與哥哥的這番對話仿佛一個小小的種子,埋在了許知霧心底。
很快到了魏雲嫻離京的日子,前一日許知霧還拉著她去逛了京城的街市。
姑娘家,對於街市是百逛不厭的,兩人買了好些小玩意兒,又上茶樓吃了些小點心。
魏雲嫻問,“阿霧,你之後就留在京城了?”
許知霧點頭。
“那,還回不回駢州?哪怕偶爾回來一次?”
“我也不曉得,不過你成親,我是一定會回來的。”許知霧握住了魏雲嫻的手。
魏雲嫻反握住她的,唇角飛快地往下扁了扁,而後強顏歡笑,“阿霧,你是我最好的朋友,我真希望可以和你一直在一起。”
許知霧張張嘴,幾乎立馬就想說讓她也到京城來,林家也到京城來,全都來京城,和她在一起吧。可她又心知肚明,林家、魏家都各有自己的基業,不可能圍著她轉的。
於是又默默咽了回去,她說,“阿嫻,現在時候還早,我們再叫一些茶點吧,等會兒我們去金玉閣瞧瞧有沒有新進的好東西。”
次日清晨,許知霧立在城門口,目送魏雲嫻的馬車漸行漸遠。
不一會兒,魏雲蕭走過來,對她道,“知霧,我就要進曲家軍了,你保重。若有……罷了。”
他就這樣轉身離開了,也不知道原本想說的是什麼。
“天下無不散之筵席,阿霧,哥哥在。”謝不倦牢牢牽住了許知霧的手,正因為他深知這個道理,明白許多人走著走著便會走散,才會這樣執著地拉住阿霧,不讓她離開。
若他一直謹守兄妹本分,不對她生出一絲一毫的非分之想,現在的阿霧興許已在駢州與誰訂了親,再不屬於他了。
因此,謝不倦十分慶幸,他很早就想親一親她。正因為欲、念來得突然、洶湧,令他不知所措,才會將他們原本穩固的兄妹關係換了個徹底。
……
這日謝不倦不在太子府,外頭也下著雨,許知霧不想出門,便抱著貓兒一頁一頁翻書看,忽聞綠織的腳步聲,她不抬眼地問,“急匆匆的,怎麼了?”
“二姑娘來了,看樣子像是發生了什麼,身上都淋濕了。現下人已在前殿候著,姑娘去見見?”
許知霧將懷中的貓兒遞給她,“知霖姐姐來了,自然要去見的。”
與此同時,暗暗覺得奇怪,許知霖從未來哥哥府上尋她的,往常多在大伯家見麵,或是約了一起逛街,親自登門來還是頭一回。
許知霧收了傘,一進前殿,便見堂姐提著裙擺迎上來,不由分說抱著她哭起來。
哭了一陣,大約覺得自己失態了,堂姐直起身擦了擦眼淚,又理了衣襟,重新恢複成優雅貴女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