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 矛盾掙紮
葉泠的心沒來由地抽了抽,近乎撕扯地脫口而出:“還沒事?都疼成這樣了。”
東方穆用盡最後一絲力氣撐著身子,揚著頭,微張嘴角,正要開口,一陣絞痛猛然襲來,叫他無法自製地發出“滋滋滋”的吸氣聲。
“你怎麼了?”葉泠緊張地問道。
東方穆一把揪著肚子上單薄的皮肉,痙攣間在床上打了兩個滾,他心口這會就像鑽入了一個小人,而那人正手執鋼刀,無情地剜割著他的心髒,一片片地,似乎想雕刻出一朵紅花,一朵淒絕、豔麗的紅花。
葉泠六神無主,一會彎腰,一會後退,又一會上前,在救與不救的矛盾中掙紮著。
不救他?但哪怕挪眼不看,他痛苦的樣子依然清晰地飄在眼前;哪怕不聽,他隱忍的哼哼唧唧聲也聲聲在耳,刺人耳膜,亦刺人心;還有他額上瞬間掛滿的豆大汗粒,以及轉眼就被染濕了的潔淨的玉色床單……一切的一切都是那樣的醒目,那樣的讓人無法忽視。
可若救他,勢必得用內力,或者拿出夜墨的止痛藥,如此一來,必會引起他的懷疑。
不行,不行。轉念一想,葉泠又搖了搖頭,把心橫下,索性不管不顧,快步走到外間,全神貫注地盯著門口看。然而,他“滋滋滋”的聲音,還有慘白的臉色就宛若隔絕了所有塵埃,不偏不倚地飛入她的眼梢耳低,攪得她無法平靜,無法坐視不理。
她皺著眉,使勁咬了咬幹燥的唇,跺腳,轉身,打起簾子,複入了裏間。
放眼望去,床單已被扯得亂七八糟,沒一處好地,上麵星星點點印著一條條殘破的血跡,仿佛被什麼猛獸的利爪一通亂撓。
而此刻,東方穆正處在昏厥的臨界點。他的眼簾緊閉,緊得好像永遠都不會再睜開,他的兩雙手指上麵全是紅色,顯然因為太過用力導致破皮流血,幸虧他沒有留指甲,否則一旦指甲弄斷,連根拔起,又是一翻蝕骨折磨。
葉泠恍惚想起自己。
她病發的時候,是不是同他一樣呢?可她好歹隻是那麼一瞬,很快便沒了意識,可他卻要清醒地承受,恐怕更疼吧?
感性湧上,葉泠三步兩步過去,剛準備從衣兜裏掏出止痛藥,又猶豫了。她定定地盯著東方穆,似乎想從他身上窺出什麼天機來。
他,會不會裝的?這個想法一旦冒出,便如雨後春筍,再也阻住不了。
葉泠忽而想起剛才幫他把脈的事。
他的脈搏很亂,卻查不出來到底是何病。
她雖不是什麼神醫,好歹跟夜墨學了一陣,普通的病怎麼可能探查不出來?現在想想實在可疑,他的脈搏雖然亂,然而並不弱,根本沒有任何死亡的征兆。
莫非,他真的故意裝的?想到這點,葉泠的手倏忽縮了回來,絕情地站在一旁,靜靜地看著東方穆死去活來,天生多疑的她,已經認定了這是他故意下的一個套。
她倒要看看,他能演到什麼時候?
約莫過了一盞茶的功夫,東方穆終於昏死過去。
葉泠躊躇半分鍾,正要查看,屋外想起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還伴著語聲。
“唉呀,你慢點,老朽我都快呼吸不過來了。”
“王爺疼得快不行了,就勞您多受點累了。”
話落,織雲拽著一個老太醫風風火火地闖了進來。
老太爺停步,撫著胸前,大喘了幾口氣。
織雲看了看床上的東方穆,又望著葉泠,指著老太醫,介紹道:“王妃,這是呂太醫。”
“微臣給王妃請安了。”呂太醫拱手作揖。
葉泠點點頭,走到床側,道:“快,瞧瞧王爺到底怎麼了?”
呂太醫以床而坐,將東方穆的右手往外抬了抬,然後不慌不忙地攀上他的手腕,俄而,捋著花白的山羊胡,笑眯眯地道:“不礙事,不礙事,王爺這是老毛病了,待下官開個藥方,吃兩天就好了。”
老毛病?這麼說他不是裝的?葉泠瞥了瞥東方穆。
織雲急問:“什麼老毛病?”
“王爺自打出生,就有個怪病,便是不能吃糯米,哪怕一口,就會讓王爺疼痛難耐,短則半日,長則三五日。這次痛得比以往更甚,必是因為食了不少糯米。”說完,呂太醫走到案旁,取出紙筆,開始書寫藥方。
糯米?葉泠懵了,頓時憶起昨日之事。當時,因為急於轉移他的注意力,所以她頻頻把糯米糕塞到他嘴裏。現在想想,他那時的臉色似乎有些不對勁,吃糯米糕的時候更是像在吃刀片一樣。怪不得呢!隻是,他既然明知自己的病,為何不拒絕,不明說?
難道他不知道那是糯米糕?肯定是這樣的。葉泠釋懷地鬆了口氣。
竟會有這種怪病?織雲暗暗納罕,奇道:“就沒有法子根治嗎?”
呂太醫放下紙筆,搖頭,一臉頹敗,歎了聲,道:“下官和太醫院的其他人鑽研多年,也沒找到根治的法子,亦沒找到病因,王爺的病,除了防禦外,再無他發。”
說著,呂太醫將藥方交給織雲,又鄭重囑咐道:“趕緊讓人去抓藥,煎藥,然後讓王爺服下,因此次較為眼中,故而每日三次,連服三日。王爺的病雖則不會要人的命,但疼起來確實痛不欲生,隻怕與淩遲也無什麼差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