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為一個門客,朱英的突出能力是對未來事物的預測。
當然他有一套對事物權重的考核指數,數據的來源從來都是五個以上的不同方向提供的,他通過對這些數據的分析,然後推導出結果,但是為了更加直白地向黃歇說明,他會省略掉推理的過程,直接呈現結果。
他推算了近日主人的危險指數,無不憂慮地對黃歇勸說:
“世上有無妄之福,又有無妄之禍,現在大人處在無妄之世,事奉無妄之王,怎麼不會有無妄之人呢?”
正所謂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黃歇當然聽得懂,但是他不動聲色地問:
“何為無妄之福?”
“你輔佐國家二十餘年,現在為相國令尹,行楚王才有的實權,您的五位公子都封為諸侯,現在大王身子很弱,時常染疾,很難長壽,兩位殿下又太小,如果您將來相輔太子,代立當國,不就是有無妄之福嗎?”
春申君麵容抽動了一下。
“那又何為無妄之禍?”
朱英抬頭環視屋內外,並無一人,這才說:
“李園不會治國,身為王的親戚,不領兵將,卻私下收買各國武藝高強的死士,號稱保衛王後,還暗中拉攏大臣,定然有不軌之圖,臣以為,若大王崩,李園一定會先下手,殺您滅口,自立為王,這就是無妄之禍。”
黃歇聽得心驚,但臉上笑了:
“李園養幾個花拳秀腿的護衛想保護妹妹,這就能改變楚國的命運?”
在楚國,他擁兵百萬,會怕幾個地痞遊俠?
朱英跪下,口氣率急:
“大人將我安排為郎中,潛伏在宮中吧,等大王駕崩的那一天,李園隻要一進宮,我就殺了他,以除後患,先下手為強,臣就是那無妄之人啊。”
按照朱英的想法,寧可錯殺,也不放過。
黃歇搖搖頭:
“不可草率行事,李園不過是個軟弱的人罷了。”言下之意,李園仍是他的門客,過去是,現在是,將來也是。
李環雖為王後,之前是他的人,兩位公子也是他的孩子,他的血脈,普天之下,還有誰比他更安全?
朱英勸告無結果,隻得再找機會,他認為隻要收集到證據,一定要讓主人盡早準備。
“是爹爹回家了。”熊況五歲的孩子熊憶,早早地等在門口,他見父親一下馬,就撲進了他的懷中。
熊況長年在吳為黃歇修建宮室,一年才回來一次,看見走時小不點的孩子,如今已長得眉清目秀,伶俐可愛,心生歡喜。
父子倆親熱夠了,他問:
“憶兒,你宋伯伯呢?”
“在館裏教哥哥們讀書。”
熊憶牽著父親的手,去尋找宋玉。
熊完不知道文學侍從這個職位的官有何用處,所以幾年中,君臣都沒有交集,宋玉辭職後,收了些學生,勉強度日,心中還是希望總有一天,君王會再召喚他,所以也沒有離開壽春,一直在等待機會。
熊憶站在兩位長輩麵前,煞有其事地背誦著《桔頌》,童音如,純真動聽。
熊況握住宋玉的手:
“謝謝玉弟費心調教小兒,你哥哥是個粗人,憶兒若是能跟著你學習,以後為國家效力,熊家的祖墳算是有靈了。”
宋玉點頭答應:
“但願憶兒長大後,能遇到一位明君,不負長輩的教誨。”
他想到此時,韓非與李斯已在秦國得到了重用,現在太子還小,未來可期。
帶著這樣的憧憬,兩人的再次相會,充滿了喜慶與歡快,熊況把從姑蘇帶回的絲綢、美食分給了宋玉,給他講比雲夢澤大上百倍的太湖,聽得宋玉非常的想往。
但兩人又十分清楚,一旦楚國的都城再遷往姑蘇,那將是楚國最後的一塊可以安身的地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