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扮成宮廷衛士的死士拔出了劍,李園哈哈大笑,聲如狼嚎,心中還是害怕,隻得提高聲音壯膽:
“勇士們,隻要死屍,誰殺死那兩個人,就是楚國的大將軍。”
一瞬間,黃歇和熊況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弄得措手不及,很快衝在最前麵的死士一劍刺中了黃歇的手臂,卻被熊況一劍斃命。
黃歇躲過一劍,推開熊況,對他說:
“快逃,出去找救兵,殺了這個亂臣國賊。”
黃歇開始擔心兩位公子,後悔沒有聽從朱英的警告。
熊況卻橫著劍,擋在黃歇麵前,一邊護著主人,一邊往後撤退。
死士並不見少,前麵的倒下,後麵的很快補充上來,熊況漸漸的體力不支,畢竟上了年紀。
突然又是一劍,把黃歇手中捧著的盒子挑了,黑珍珠散落在地上,四處滾落。
“放箭,”李園看見一隊真正的宮廷衛士朝這邊飛奔。
箭如飛蝗,黃歇身中數十箭,終於倒下,一名死士一縱身,飛快地割下他的首級,鮮血湧出,濺到熊況的身上,他上下多處受傷,見主人慘死,不顧一切守在他身邊,拚死護著。
李園看見心頭之患已除,抽身溜了。
衛士趕到,見地上黃歇已身首異處,無不驚恐。
死士喝到:
“王後有令,捉拿秦國的奸細,處死判臣,不得有誤。”
衛士中有與熊況交好的朋友,他們擁著熊況,邊戰邊退對他說沿著宮牆往西跑,有兄弟接應,說完衝散死士,帶著熊況衝出包圍。
熊況還想搶出黃歇的屍體,無奈被衛士擋住,他望了一眼地上的黃歇,一咬牙,隻得先逃出包圍。
就像初次見麵,李環蒙著白紗,走到了彌漫著血腥的荊門,夕陽劃過地麵,滾落在地上的珍珠在陽光的照射下,如同遇到了海水,重新激活了生命的光澤。
李環撿起一顆,將上麵的血汙擦幹淨。
黃歇銀白色的頭發披散在地上,與血汙沾在了一起,那雙曾經充滿著智慧和膽略的雙眼,悲憤而又不甘心地注視著眼前的紅顏。
她撩開麵紗,把它鋪在懷中,小心地捧起那顆頭顱,把一顆珍珠放入他的嘴中,然後仔細地用紗巾包好。
她捧起他,如同捧著一個嬰兒那樣的小心,不敢有絲毫的抖動,因為她的手中,是一個帝國最後的希望碎片。
李環親手埋掉了他,她的男人,她的恩人,亦是她的仇人。
“憶兒,出門看看你爹回沒回來。”熊況的妻子擺好的晚飯,邀請了宋玉,就差熊況了。
“怎麼大哥還不回來?”一種不祥的預兆在他心中出現,熊況已經很少去宮中,而這次從中午出去,天黑了還沒有一點消息。
熊況並不是朝臣,不應該滯留在宮中。
想到這,他差仆人快去打聽。
不一會兒,仆人背著渾身是血的熊況回來了。
失血過多,他原本紫色的臉,已變得蒼白。
他拉著宋玉:
“黃大人被李園殺了,馬上他們會追殺到這兒,快快帶著憶兒逃走吧。”
說完,他讓夫人去取東西。
一件是一串琉璃珠子。
“靈君的?”宋玉吃驚了。
“玉弟,她早就走了,一直沒有告訴你,這是樂尹讓我交給你的,他們一直瞞著這個消息,不想讓你知道。”
然後又拿起玉笛,用盡最後的力氣:
“拿著它和寶劍,去尋找我那軻弟,讓憶兒跟著他學武,將來好為大人報仇,為國除奸。”
家人慌慌張張地進來:
“不好了,宮中衛士去了令尹家,見人就殺,連孩子都沒放過。”
“都快走,他們很快會殺到這兒。”
宋玉隻得拉著熊憶,給他行過禮,揩幹淚,與熊況做完最後的告別,套上馬車,向城外奔去。
李園命令死士搏殺春申君的家人與門人,一夜之間,數千人遇難,熊況一家除熊憶外,全部死於這場宮廷變亂中。
躲在郊外的宋玉原本還想等平靜了再回城,得知熊況一家被殺的消息,心念俱灰,壽春城陷入了血腥和追殺的恐怖之中。
他領著憶兒,離開了壽春,一路向北,開始了尋找荊軻的漫漫逃亡之路。
“公元前二三八年,楚立太子悍為五,是為幽王。”
寫完這一行字,琉璃公子也不禁歎了口氣,雖然說在暗地裏,他幫助李園進見黃歇,也贈送衣物與金錢讓李園兄妹能立足,並派出死士偽裝成遊俠,但他也萬萬沒想到,這一招借刀殺人,原本隻是除掉黃歇一人,沒想到他把黃歇一家,熊況一家和全部能抓到的門客,全部殺得幹幹淨淨,這位小個子的男人真是魔鬼下凡,楚國還值得去攻打嗎?
他把《黃歇篇》合上,寫下了琉璃公子曰:
可歎一代英才,最終卻死於小人手中。
他開始不喜歡這樣編劇本了。他封上了蠟,不會再啟封。
現在,他唯一的希望就是宋玉一定要活著,不能再讓李園追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