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燕趙悲歌 1(1 / 1)

玉笛聲忽高忽低,吹奏者並沒有完全掌握它的演奏技巧,荊軻祈禱,千萬別斷了聲音,否則茫茫一片蘆葦海,無數停靠在岸邊的舟楫,尋找起來非常麻煩,而且留給他的時間不多了。

他躍動身姿如蛇行走,滑過柔弱的纖長的蘆葦杆。

蘆葦叢中,橫著一葉小舟。

一位須發皆白的老者,端坐在船頭,玉笛橫吹,他的身邊,還有一位少年在傾聽。

荊軻仔細打量老者,文弱而又消瘦,如一株折斷枝杆的垂柳,風采雖存,精氣已失。此人決不是熊況。雖然時光的步子已經走過了30年,荊軻記憶中的熊況,如昨天那樣清晰。

他立在岸邊,雙手抱拳:

“請問老翁,您正在吹奏的這支玉笛,是不是屬於一位姓熊的人?”

老者正在專心吹奏,並沒有聽見荊軻的發問,邊上的孩子耳尖眼快,推了推老人的膝蓋,用手指著岸上的荊軻。

老者舉目打量,見岸邊立定一位氣宇軒昂的中年人,不認識,聽他認出了玉笛的主人,意外而又警惕地點點頭。

逃亡燕國的這一路上,他發現一直有人在尾隨跟蹤,直到越過楚國邊境進入齊國後,遇到一位黑臉漢子,說也是楚國人,去投奔燕國,聽說義俠荊軻投奔了太子丹,他也希望投奔燕國,加入抗秦的軍隊。

黑臉漢居然可以背出他的《招魂》片斷,路上還給他煮出了正宗的魚粥,他這才相信他是楚國人。

四人一路向北,宋玉覺得有他的保護,行車更加安全。

黑臉漢子與熊憶逐漸混熟了,他常常逗小孩子:

要是不聽話,就把他帶回壽春。

壽春在熊憶的印像中已經模糊,最後的印象是在家中的大廳裏,燭火點亮了,母親抱著自己哭,而父親渾身是血,無力地撫摸著他的頭,接下來他被用被單包著扔到了馬車上,馬車不停地在路上顛簸,直到來到汨羅江邊,他不停地哭,要求回家,直到嗓子啞了,也沒有人答應他回家,然後是不斷地逃跑,躲藏,他在東躲西藏的日子裏,漸漸長大,終於明白了已經沒有家可回了。

路過蘭陵時,宋玉說要去看看荀子的墓地,他獨自帶著馬車和車夫前往,把熊憶托付給了黑臉大漢,讓他們留在客店裏。

這是他唯一一次與熊憶單獨在一起的時刻,他問孩子想不想去外麵玩,熊憶一口答應。

黑臉大漢牽過馬,把熊憶摟在懷中,兩人騎著馬,向著無邊的原野奔去。

這是一片野生的向日葵地,無數金盤向著太陽,旺盛地生長,他和熊憶把成熟的葵盤摘下來,取出裏麵的瓜子,好作為路上充饑的補充食物,他用葵花杆比劃著熊憶的個頭,告訴他長到和葵盤一樣高的樣子,他就可以回到家鄉,替父母報仇,而現在,他隻能一路向北,逃離壞人的追蹤,而這個壞人,就是他麵前的黑臉叔叔。

能憶聽後咯咯地笑,他躲到了葵花地裏,嘴巴裏叫著:

“壞叔叔,快快來抓我呀。”

小鬼一下子就閃進了地裏無蹤影。

黑臉漢子揮舞著劍,不斷地砍斷葵杆,邊砍邊叫:

“小鬼,我看見你了,你快出來,要不劍就砍到你的頭了。”

無論他怎麼叫,熊憶就是不出來,太陽下山了,葵盤失去了方向感,保持著低頭姿勢,遠處,露出了熊憶的黑色衣襟,黑臉漢子輕手輕腳地走過去,然後大喝一聲:

“小鬼,看你往哪兒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