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論怎麼問，熊憶都隻是啊啊回答。
在把他送往琉璃店鋪時張良叮囑他，沒有見到宋玉前，千萬不要開口說話，一來你一口楚國方言別人也聽不懂，二來沒人會關心一個小啞巴會幹點啥，不引起任何人的注意，你就能活下來，活下來就能報仇。為家人，為荊軻和高漸離。
張良把裝啞巴的邏輯說得非常清楚。
正是這個提前的預設，讓熊憶逃過了一劫。
無論琉璃公子問他怎麼，他都回答不了一個完整的句子。
熊憶一直跟著宋玉飄泊，對於這個孩子並沒有任何記錄，也無人知曉他的成長過程，因此他的經曆完全是一片空白，這正是琉璃公子喜歡的樣子。一張白紙，好畫最新最美的圖畫。
琉璃心想，省下了一味藥，免得他親手下藥把這孩子弄成了啞巴。
想到他的父親是如此的忠義，而孩子卻是天生殘疾，不禁也暗自可憐，但轉眼又一想，在這個世界上，還有誰比自己更可憐？
這才剛剛開始。
他指著遙遠的城牆根對他說：
早飯在那兒，看你能不能跑得過小黑，記住，隻有一份早飯，誰先搶到歸誰。
小黑躍躍欲試。
他喊完口令，小黑像一支箭一樣射出去，熊憶延遲了幾秒，再起步時，那狗子早就把半隻雞腿叼住了，要想在狗嘴巴裏奪食非常困難，更別說在小黑的嘴巴裏。
熊憶呆立在牆根邊，看著狗子香香地啃著雞骨頭，隻能咽口水。
中飯也是重複了早飯的流程，這次熊憶起跑正常，但還是沒能跑過黑狗。
晚飯是啞巴管家代替公子，公子已離開了，啞巴管家還是在城牆根放一隻整雞。
熊憶已經兩頓沒吃，隻喝了店鋪裏的幾碗白水，似乎店員們都對這樣的測試司空見慣，並沒有人提出要給這個孩子一口飯吃。
熊憶看著黑狗把最後一隻雞腿給啃完了，也沒留一星點雞肉給他，隻好又咽了咽吐沫，跟著管家往回走。
回到店裏，正是夜市，不斷有女客進店挑選琉璃與配飾，熊憶不僅不能休息，還被打發幫忙把客人看中的貨送到指定地點，路上絕不能弄丟了。
他無精打采地跟在女客的身後，眼睛不斷地盯著街兩邊誘人的食物，腳步就慢了下來，女客坐在馬車上不斷地催他跟上，幾乎是一路小跑，總算是把客人送到家門口，他小心地把一盒盒的包裝盒都捧進了院子裏，這時女客才對仆人說：
“看這個孩子瘦的，腦袋都脹大了，快帶他下去吃點剩下的吧。”
熊憶感激地跟著仆人把女主家的剩飯剩菜全部打掃幹淨，把剩下的一點燒羊肉包好揣進懷中，想著明天怎麼對付黑狗。
回到店鋪裏，剛剛打烊，熊憶自然又幫著上門板，擦櫃台，清理地麵，整一個免費的勞力。
他路過跨院時，看現小黑被關了竹籠裏。
他四下張望，店員們正在清點貨物，院中空無一人。他拿出燒羊肉，掰開一點，送到黑狗的嘴邊，狗子聞了聞，那一股鮮香味，比北方的雞好吃多了，狗子吃完了羊肉，算是對熊憶的行為表示認可。熊憶伸出手，伸進籠子裏，讓它舔了舔自己，算是成功地介紹和認識了。
第二天一早，管家依然帶著熊憶和黑狗子去城牆邊吃早飯。
熊憶仍然沒有跑過黑狗。
中飯和晚飯仍然沒有搶到。管家搖搖頭。
熊憶餓了一天，伸手摸到了昨天剩下的那塊燒羊肉，忍了忍吐沫，還是來到跨院，把口袋裏最後一塊羊肉遞給了黑狗。
狗子滿意地吃著宵夜，原來管家給狗子煮雞從不放鹽，肉雖然香但狗子對比了熊憶的燒羊肉後，馬上就分出了高下，當然是有鹽的羊肉更好吃，誰才是真正喜歡自己的人？當然是這位小孩子。因此它認定了熊憶才是自己應該跟的人。
它照樣用舌頭熱情地舔著它認可的人。
第三天又換上了琉璃公子來測試，他心想這個孩子喝了三天的白水，腦袋更大了，如果今天搶不到食，是不是晚上讓管家給他扔張麵餅？
但轉念又一想，培養一個頂級的殺手，需要的就是天賦，如果這個孩子連飯都搶不到手，那還有啥培養價值？
想到此，他放開黑狗的繩子，兩個黑點奔向鹹陽的城牆根。
等琉璃公子再走近時，他驚奇地發現，小黑和熊憶在共同進食，那狗子硬是把搶來的食物，送到了熊憶的麵前，誰說狗子無情無義？
他倆歡快地進食，看到這一幕，琉璃公子愣了一下，他不知道熊憶用什麼方法能在狗嘴巴裏奪食。但這一關的考試算是結束了，他可以正常和店員一起吃飯了。
看來這孩子有成為頂級殺手的天賦。
除了啞巴管家，還沒有人能與黑子交朋友，熊憶算是第二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