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福繼續說道:“除了這事,大家仔細想想自從遇見曹兄弟後的一切,難道不覺得其中有些蹊蹺麼?”
“孫福,你要說,便說得明白些。”陳安啞著嗓子,哼了一聲。
“那我便說了。咱們頭一次與曹兄弟打照麵,曹兄弟正被兩個沙狗追殺,虧得被司馬與陳頭兒救了下來。”孫福的語速漸漸快了起來:
“這縱橫百餘裏的大沙海,人和馬扔進去,就像是沙坑裏的芝麻,看不見一點痕跡。可那天就是這般湊巧,沙狗刀砍下來的一刹那,不早不晚,就偏偏讓咱們給撞上了,難道不蹊蹺麼?
還有,咱們到了這烽火台,讓曹兄弟住在樓上。偏偏到了夜裏,沙狗就能尋著空子從樓上窗戶裏鑽進來。要不是那姓安的胖子大聲叫嚷,恐怕此刻咱們已經著了道兒罷。”
這孫福平時話並不多,但此刻幾句話,句句頗有深意,饒是再遲鈍的人,也不禁生疑。安西漢子們咂摸著他的話,麵麵相覷。
對此,陳安不置可否:“這兩件事,巧是巧了一點,但也不一定就是做戲。”
“那還有最後一件事,孫福想不明白。”孫福頓了頓:
“說來也簡單。曹兄弟年紀輕輕,又是西州城裏土生的人,小時候想必不會刻意跑來這沙海東邊閑逛吧?”
兔兒墩位於沙海東部邊緣,離西州城已經很遠。莫要說曹正這個歲數的人,自從伊州以東絲路斷絕,即便是行商,也極少有人會路過此地。
以正理兒計,曹正自然不會來過兔兒墩。
見眾人沒有異議,孫福拋出了殺手鐧:“既然如此,那曹兄弟又是如何知道這井中會有地道的?難道要說神仙托夢不成?”
所有的目光都投向了曹正。那目光裏有急切,有疑惑,也有懷疑。
曹正覺得喉嚨裏有些發幹。
被人捅到點子上了啊。
在剛剛確認地道的存在時,曹正不是沒有猶豫過如何向眾人解釋這一切。他甚至打算利用古人迷信鬼神的現實,蒙混過關。
孫福自開始發難,曹正就預感到他可能會提到地道——這不奇怪,任何一個心思細密的人都會或早或晚地發現其中的蹊蹺。
但萬萬沒想到是,孫福直接將神仙托夢的托詞一股腦提前拋了出來。此刻自己再用這個借口,怕就太顯刻意了。
全盤托出,告訴他們自己前世參觀過這個烽火台,還專門掏門票錢在修繕一新的地道裏走過一遭?那還不如直接聲稱自己中邪,效果約等同於跑到中世紀宣布自己是豢養黑貓騎著掃帚的女巫。
但不解釋又怎麼辦呢?僅僅地道一事還好,可配上孫福指出的另外兩點,不用別人懷疑,就連曹正自個兒,都覺得自己大有嫌疑。
“孫福,你到底想說什麼?”滿屋的狐疑眼神和低聲議論中,郭司馬終於發話了。
不知何時,他已遠離枯井,坐回了自己的軟墊上,言語從容,麵目如常。
“司馬。”孫福雙手交錯,低頭行著叉手禮。“孫福隻是疑心。”
“你疑心什麼,盡管說。”司馬得語調裏有說不出的和藹。
“孫福疑心這井中暗道是個圈套,有人要引咱們自投羅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