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站穩在陡直的井壁上,陳安才意識到遮住地道口的原來是一個構思精巧的“井蓋”。
這圓圓的東西用薄木板拚成,靠著井壁凸出的石棱“掛”在井壁上。漆塗的顏色跟井壁很像,上麵落滿灰塵,除非刻意去分辨,從井口粗粗看下來,極難發現。
年深日久,木板已經朽爛,因此才能讓曹正一箭射穿。
陳安小心地將這玩意取下來,掂了掂,便要隨手丟下。
“別扔!帶上來!”頭頂上,傳來曹正的喊聲。
陳安抬起頭,疑惑地看向井口,額頭起了幾道豎紋。
這玩意留著有什麼用,他是想不明白。但那姓曹的小子一向句句話都有背後的道理,照著做總不會有錯。
他拽了拽腰間綁緊的繩子,腳尖輕點井壁,身體向一旁挪了尺許,找到一個石棱,將那蓋子依樣畫葫蘆掛了上去。
或許是手上的力道大了些,蓋子觸動了井壁上鬆動的碎石。劈啪聲響,石子墜落下去,敲擊在井底上,發出聲聲回響。
這井,還不淺哩。
陳安呲呲牙,兩腿用力,身子一團,蕩進了暗道。
片刻後,他又爬了出來。井口的漢子們一起用力,將他拽了上來。
“沒錯,這暗道挺深,裏麵有風,肯定有出口。”陳安將那木蓋丟在一旁,啐出嘴裏的塵土,向郭司馬回報。
郭司馬點點頭。
陳安會意,揮揮手,眾人立即忙碌開來,排隊下井。
劉成打頭,郭平和司馬居中,然後是石娘。
石娘抓著曹正的手,曹正拍拍她:“不怕,你先下,我一會就去找你。”
師娘睜著圓圓的大眼睛,點點頭,被人垂下井去。
“那個胖貨呢?”陳安擦了擦額頭的汗珠,舉目四顧:“把他也帶上。”
很快,安達漢就被人拽了過來。
此刻的安達漢滿臉煙熏顏色,眼角垂下兩道深淺不一的淚痕,顯是剛才被毒煙熏得不輕。
“輕——輕點!”他發著牢騷,被人在屁股上踹了一腳,粗粗在腰間栓了兩圈,就往井裏摁。
“你……這繩子,你多綁幾圈啊。”安達漢像是個被父母強摁在臉盆裏洗頭的倔小子,努力抬起腦袋,表達著不滿。
“下去吧你!”時間寶貴,伺候他的安西漢子早沒了耐心,一腳把他踢了下去。
“哎哎!”安達漢大頭朝下被順下井去,嘴裏不住叫喚。
繩子還沒順到暗道邊,他的叫聲忽然變了音:“哎,這繩子!繩子斷了!”
伴著“啊呀”的慘叫聲,他胖大的身軀直墜下去,隱入井底的黑暗。
“幹什麼吃的!”陳安撲到井邊,大聲嗬斥手下。
他叫了幾聲,見井底毫無回應,又扔下一塊點燃的布片。小小的火焰飄落井底,在石塊和雜物間挑起一道道光影,唯獨看不清安達漢的存在。
陳安皺著眉,砸了井沿一拳,扭回頭:“孫福,該你了!”
自從剛才郭司馬顯露出下井的意向,孫福便知趣地再沒發表反對意見。此刻他咬著牙,被兩個同伴攙扶著,費力地越過井沿。
“小心著點。”陳安吩咐道。
可這份小心謹慎並不管用。孫福肋骨的傷實在太重。曹正捆紮斷骨的應急法子雖然對他的傷情起了不小作用,但要讓孫福躬腰縮身爬進窄小的密道,還是太過困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