莎莎草、莎蓬草。沒想到,時隔千年,它最初的名字,竟也相差不大。
窗外響起了悠長的號角聲。隱約中,有人用胡語在大聲嚷嚷什麼。
曹正走到窗前,藏好身子,隻露出一雙眼睛,打量著樓外。
隻見剛才還吵嚷不停的沙匪終於平靜了下來。火把圍成的“城牆”前,三個人突兀地站在那裏,其中一個正把手掌攏在嘴邊,大聲向烽火台方向喊著什麼。
風將聲音斷斷續續送來,曹正側耳傾聽,好容易分辨出來,竟是沙匪仍想與安西人談判。
“……漢人聽好,剛才隻是誤會……你們到底降不降,快點……”
曹正有些被沙匪們的厚臉皮所震懾。同一群人,剛才還大扔毒煙強攻,轉瞬又舔著臉要和談,看來不要臉絕不是現代社會某一小撮人的優良傳統。
喊了許久,見烽火台內毫無反應,喊話的沙匪有些急了,言辭間不大客氣起來。
他身邊那個身形高大的同伴擺了擺手,製止了他的呼喊,好整以暇地振了振身上的布袍,向前又走了幾步。
“安西的官人們,剛剛多有得罪!”那人聲音洪亮,穿透狂風,曹正竟能完完全全聽清。
這聲音在風中多少有些失真,但仍像是一根扭曲的鐵針,狠狠刺中了他的心髒。
曹正睜大眼睛,用力分辨,借著火把閃爍的光亮,終於看清了說話之人臉上的傷疤。
是他!
孫福聽到曹正的指節哢哢作響,看著他咬牙切齒的麵孔:“你跟那個姓何的有仇?”
曹正沒有回答,他扭身跑下樓,再回來時手中已擎起了一張弓。
這是剛才陳安與他訣別時,悄悄放在井邊的。他本不想讓這把好弓為自己陪葬,把它藏在了角落裏。
但此刻,它可以派上用場了。
他搭弓上弦,在窗口伸展開雙臂,瞄準著遠處的何多蒙。經過這段時間郭平給自己的“特訓”,他有七成把握能在這個距離上洞穿對方的胸腔。
風呼嘯著,他的箭頭隨著呼吸上下微微顫動。
何多蒙還在樓下說著勸降詞,並沒有注意到那窄窗後蓄勢待發的殺機。
拉緊的弦發出細小的微響,催促著他的下一步動作。
但這箭,終究沒有放出。他的手臂慢慢垂下,胸口起伏著,大口喘息。
“為什麼不射?這可能是你最好的機會了。”孫福挑了挑眉,問道。
“現在還不是時候。”曹正竭力平靜地回答。
“你的確是個聰明人。”孫福點點頭。
論箭術,孫福是王府裏數得上的好手,聽外麵的風聲,他早就估摸出曹正這一箭的準頭。
的確,這姓曹的小子在箭術上很有點天賦。一路上,看著郭平煞有介事地“教授”曹正箭術,孫福微笑之餘心中略有惋惜。
若是讓自己教,一定能把這好苗子煉成箭無虛發的好手。但誰又會去駁衙內的麵子,掃他好為人師的興呢。
剛才這一箭,如果真射出去,以今夜裏的風和騎弓若顯平淡的弓力,射中的幾率太低了,不但不能得手,更極有可能激怒對方,減少本可拖延的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