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的確快滅了。
或者說,大火消耗燃料的速度遠超曹正的預料。
實事求是地說,點火之前,他已經搬下來了相當多的火油。二樓散落的木頭,按理說也足夠支撐一陣。
但他沒想到的是,這些外表如常的木板,早已被悠長的歲月蛀成空殼。這也正是它們被拿來當床時,輕易被壓塌的根本原因。
至於火油,這種神似瀝青,本應被放置在鐵鍋裏點燃的玩意兒,被直接放在地上燒化後,四處流淌,如今已被消耗得三不存一。
“我可提醒過你。”孫福攤攤手。
大哥,你那種高冷曖昧的話,也配叫提醒?!
曹正心裏直罵娘。
“我再去挖一些火油下來!”他並不心慌,畢竟舉火台上的火油還剩了不少,足夠維持這道火牆。
他撿起那塊充當鏟子的木板,轉身便走向通往舉火台的石梯。
“嘶——”耳邊,破空聲電般掠過。幾次從箭雨裏死裏逃生的曹正,已經對這聲音形成了條件反射。
他一個飛撲,滾倒在地。
抬頭再看,一根羽箭正插在離他不遠的泥牆上,箭尾兀自抖動不停。
“小心!沙匪放箭!”孫福的喊聲同時傳至耳邊。
“嘶——嘶——嘶——”連綿的飛箭穿過火牆,像是一群吐舌盤旋的毒蛇。
曹正盡可能伏低身子,四肢貼地,臉頰感覺到地麵陰冷的觸覺。
“上!上!快!”樓下,是胡語在發號施令。
隨著命令,一陣雜亂的腳步聲湧過來。緊跟著,是細沙鋪撒在火上的綿密聲響。
高聳的火牆,像是被從根部砍伐的原始森林,火舌被沙子牢牢蓋住,攔腰斬斷,瞬間化為一團炙熱的白煙。
短短幾息功夫,火牆便被砍開了一個缺口,火焰矮下去,正足以兩邊的人看清對方的麵孔。
“在那!”一個揮刀的沙匪,指著曹正高喊道:“箭!放箭!”
可通往二樓的石梯狹窄,來往運沙滅火的沙匪已擠占了幾乎所有的空間,幾個弓箭手在往上衝,卻被同伴擋住,一時爬不上來。
沙匪的呼喊提醒了曹正。他飛躍而起,撿起地上的騎弓,幾乎沒有瞄準,箭已脫弦。
揮刀的沙匪大驚失色,扭身想躲,急切間失去了平衡,慌叫聲中將身旁的同伴一並推倒,隻聽慘叫連連,像是一堆酒桶滾落梯下。
“放箭!封住他們!繼續運沙。”有人高喊著,發布新的命令。
領命聲和腳步聲混作一團。緊跟著,是如蝗的飛箭。
敵人的目的非常明顯。先用箭雨壓製住安西人,讓他們無法反擊。這樣,負責滅火的炮灰就可以將沙子源源不斷運到火牆邊,一點點壓滅火舌。
“不行,咱們得到台上去!”曹正看清了沙匪的主意,焦急地提醒孫福。
受製於樓上樓下的高低差,為了追求密度而統統站在一樓地麵上的沙匪弓箭手無法平射,這就給曹正二人在窄窗旁暫時留下了一個小小的安全區。
但,也同時封死了去三樓舉火台的通道。
如果一昧躲箭,待在安全區裏,用不了多久,火牆就會被削出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