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時候,可以目視射箭的沙匪,很快就可以靠人數優勢,將二人射成篩子。
逃向舉火台,是唯一的活路。
“還能走麼?咱們一人拿一塊木板擋著。運氣好的話,能衝過去!”曹正拔出匕首,對著腐朽的桌椅揮刀猛砍,很快斬下一塊足以遮住半身的板子。
孫福點點頭,雙手支地,想站起身來。可手剛一使力,肋間的斷骨便刀捅一般劇痛。
他臉色一變,悶哼一聲,栽倒在地。
“怎麼了?”曹正急忙過去攙扶。
“不。”孫福擺手拒絕。
他咬咬牙,再次試圖站起,這次他幾乎成功了一半,在膝蓋離地前,再次摔倒。
曹正看著孫福煞白的麵孔和額頭密布的汗珠,搖搖頭:“別逞強,我攙你上去!”
孫福示意曹正幫他倚坐在窗邊,嘴角咧開,低咳著笑起來:“你這尕娃,都到了這個時候,我還能逞什麼能!”
他盯著連綿不斷的飛箭和火牆後隱約可見的雜亂人影:“就憑你自己,好手好腿的,想全須全尾的衝過去,怕都夠嗆。帶上我?想一起死麼。”
曹正扭轉頭,盯著通往舉火台的石梯。梯口兩側的牆上,密密麻麻插著沒牆而入的箭羽。不停地,有新的羽箭插入,在上麵激起紛飛的塵土和泥星。
“我也提醒過你,你留在這,怕是活不了。”曹正直截了當。
“你這尕娃……咳咳!”孫福笑得咳嗽起來:“真是嘴上一點虧都不吃。我倒真有點相信你說的,自己一直依照本心活著。”
“不說這個了,快來不及了!”曹正伸手,要拉他起來。
孫福掙開了他的手:“不。半個時辰之前,我或許會跟你走。現在,我有點想通了。”
“什麼意思?”
孫福低下頭,慢慢從腰間拔出短刀,遞給曹正:“喏,拿著它。”
說著,他勉強撕開自己的前襟,露出心髒的位置:“紮進去。很快的,我不會痛很久。”
“你這是幹什麼!”曹正皺起眉頭。
“你啊——”孫福臉上玩笑意味慢慢退去,又恢複了那不苟言笑的樣子:
“要記住,在這世道上,總為別人著想,早晚會害自己丟了性命。我死了,對你,對司馬,對衙內,都是好事。”
曹正的眉頭皺得更緊。
“就在剛才,樓下的時候,如果我不同意上樓,你一定會直接動手要了我的命吧。”
他又咳了兩聲:“聰明人之間,何必說得那麼直白。將死之人,多少給我留點臉麵罷。”
曹正默默接過短刀。
孫福把頭舒服地倚在土牆上,閉上眼睛,將前襟張得更大些:“別紮破我的衣服。人死了,要是破衣爛衫的,會被小鬼兒看不起。”
他臉色平靜:“來,動手吧!放心,我罪有應得,絕不會變成厲鬼來纏你。”
“錚——”他隻覺得左腰一沉,胸前毫無痛感。睜開眼,卻驚訝地發現短刀已經入鞘。
“你……”孫福狐疑地看著曹正。
曹正則笑著看著他:“你說你想通了,我看,怕是沒完全想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