捕頭又給出時限要求,以每戶出一人,村中百五十餘戶,共需出百五十餘人。其中下至十四,上至四十均可。明日就要交人入縣城。
我環顧四周,看向那些忙活著準備幫我慶賀立冠之禮的妯娌們,奔跑在圍屋內時而跌跌撞撞摔得一手泥巴的侄兒們,以及兩鬢斑白的老人們。
為保全村老少,咬了咬牙,先是對老父一拜。旋即一馬當先立於屋前,喊道:“各位族人們,今逢此大變,我柳餘暉雖未及立冠,然有道是‘國家興亡,匹夫有責。’我等雖求那桃花源,可世上卻無那桃花源。”
“小子不才,願帶頭參軍帶一幫弟兄入浙,以報家國。”
聽我說罷,大家雖都默不作聲,可是族中無論是精壯漢子,還是稚弱少年,都一一站了出來。
其中那六大爺家中六個男丁更是齊刷刷的站了出來,排名第六的六子與我同番年紀,此刻也是跟著他哥哥站在一旁。
一旁胖乎乎的團子,因摔傷右腳有點瘸的拐子,大耳朵的兔子,傻愣傻愣的錘子,滿臉麻子的麻子,都挺著腰杆,站的筆直。
其中很多人是我的同輩,也有許多是我的長輩。但是本著一戶一嗣,總不能讓隻育有一子的人家斷了香火,父親從中挑選了一百五十餘名弟兄,與我一起明日跟著衙役前往縣城。
我的立冠禮看來是到不了足年十六才能舉行了,隻能在這入伍前的最後一晚,大家一起吃一頓團圓飯。
父親將一切安排妥當之後已經是下午了,往外看了眼,衙役們還是把圍屋圍了個水泄不通。
一齊入伍的都回去準備收拾行李,我也不例外,將將準備邁入家門,父親卻從身後把我握住。
“你跟我來”父親低沉的語氣和緊握著我手掌的那堅實大手,對於即將到來的離別很不是滋味。我知道他沒有多說些什麼,是因為他是族長。
但是那佝僂的身影和慈愛的目光,也讓我內心感覺到了他對離別的不舍。
跟著父親一路走到了祠堂,父親拉著我在諸位祖宗牌位前跪下,口中默念著什麼。由於太小聲,我也沒太聽清。
而後才起身順著梯子從最上麵的刻著“柳公廣昌”的神位下,拿出一把鑰匙。
再把我拉起往祠堂內堂走去,祠堂內堂梁上擺放著村裏老人給自己備的薄棺,我們小時候都不敢進內堂,總感覺很陰森恐怖。
由於不怎麼敢進內堂,所以對內堂的記憶也很模糊,此時父親將我拉到內堂前的一口枯井麵前,又從這內堂裏提出一副梯子。
轉身對我說的:“本打算在你立冠之日再將這族長信物傳授於你,然現迫於無奈。明日你就要啟程了,這幫族人都指望著你了。”
言罷將梯子放入枯井之內,從懷中掏出火折子,攜著我入到這枯井之中。
順著梯子入得這枯井之下,除了父親掌心的溫度以外,周邊寂靜無比,一片漆黑。
父親用火折子將井下立於井壁上的火把點燃,隨著火光的蔓延,我才發現原來井下別有洞天。
這井下有一磚牆堆砌的石室,一扇塵封許久的木門豎立在石室中,木門上有著一把滿是灰塵的銅鎖。
這銅鎖承十字樣式,中間一個鎖芯。見我看的好奇,父親向我解釋到:“這鎖名為魯班鎖,由三根黃銅組成。其中又以榫卯結構拚裝起來,除了鑰匙外,還要有相應的解法才能解開此鎖。”
父親從懷中掏出那把鑰匙,插入鎖孔先是側麵擰開一半,輕輕地將中間的黃銅鎖芯提起,而後再繼續擰,直到上麵的鎖頭解開。
開得這魯班鎖後從磚牆上拿起一具火把,輕輕把門推開掀起一陣灰塵,把我嗆得一陣咳嗽。捂住鼻子入得室內,父親舉著火把找到室內的燭台點亮。
隨著燭光緩緩照亮整個石室,石室左右兩側分別顯露出幾個空的畫瓶和幾排書架。這書架上的書層層疊疊,鋪滿了灰跡似是許久沒有人翻閱過。
中間幾口大箱子裏麵空空蕩蕩,父親看了眼這些箱子,歎了口氣,小聲點嘀咕了句:“要不是叔父當年執迷不悟,用金銀賄賂那狗縣官,哪裏還要小輩們出去受苦。”
叔父?祠堂上祖父那輩,分明隻有祖父一人牌位。父親又哪裏來的叔父?
我聽父親這話本是一頭霧水,不知何意。未曾等我多想,此時卻又見他走到左側書架邊,踮起腳來小心翼翼的將一寶盒取出,拿至我麵前打開。首先映入眼簾的是一本已是破爛不堪,看起來僅剩半部的書籍,書本上注二字——《葬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