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這圍屋外被一眾衙役圍得是水泄不通。
此時正值嘉靖三十二年,由於數月天旱使得田間顆粒無收,多處家佃戶本指望分得那佃戶隻得二成收成的糧食過活卻適逢此大災,本來就艱難維持的生活怕是餓死要做那路邊孤墳,塚中枯骨。
本地縣太爺張明遠雖帶七品烏紗確似那一方土皇帝,雖七尺男兒少時有誌望為國出力,然現四十有五,舉人出身的他好不容易前兩年從教諭熬出頭,活動了下上司才捐得個七品冠帶,在本縣任職期間也越發的盤剝百姓無所不用其極,客商路過收孝敬恨不得層皮,百姓的課稅如果收不上來就連夜裏照明的燈油,春季裏播種的稻種也不放過,通通充稅。
適逢天旱,上報省裏,省裏的回話竟是兩京一十二省多處受災,皇上又在建萬年吉壤,北禦韃靼,東南胡部堂正在浙江剿倭,澄清寰宇,戶部要撥付的軍餉尚且不足,更別提賑濟災民了。
當時河南巡撫上奏內閣此事,嚴閣老卻急令:“除北京京郊受蝗災的順義,昌平二縣外,各府州縣各自行籌措救濟災民,另浙東軍情甚急,急召各路客軍入浙剿滅倭寇。”
巡撫衙門平時隻知於盤剝,此時看見上麵把事情壓下也沒有把事情放在心上,甚至布政使的官吏也沒下放一個去受災縣份巡視災情。太爺張明遠也樂得其事,他一心隻想盤剝,上報具體災情反而使自己政績掛不住,反正三年任職也快到了,到時候去吏部述職時疏通疏通便上去做知州了,也不管這一方百姓。
反而胡部堂當時浙江剿倭軍情甚是緊急,總督衙門平時吃空餉吃慣了,哪裏來的這麼多兵勇可供調遣入浙,便與巡撫衙門一起商議往各縣攤丁入軍。
夏邑分得參軍人口是八百人,現在時值天旱,大荒大災能跑的都跑到其他省縣謀口飯吃,跑不動的都餓死了哪裏還有貧民能供參軍?
隻見太爺這日正在堂上發愁,省裏給出的時限還有十天便至,這可如何使得,心裏確盤算著實在不行便教城裏富商地主每戶出他十來家丁,他們死好過我死。
心裏正打著如意算盤,眼睛確咕溜直轉。旁邊師爺是上任縣太爺給他留下的紹興師爺劉廷芳。老話說的好,家有一老如有一寶,別看這師爺年近七十,但見識非凡,在任十餘年前後伺候過六位太爺。
別看師爺不入流,但是在這位置上這麼多年,連縣丞也要尊他一聲劉老先生。他看著太爺正發愁,心中便生一計,不等太爺神遊回體,便道:“堂尊莫惱,我有個辦法還請緩緩聽之。”
張明遠正愁如果給富商地主攤家丁,怕是明年的“收成”要少許多的時候,咋一聽這老家夥有辦法便畢恭畢敬的對劉廷芳說道:“還請先生教我。”
劉廷芳也不客氣,忙喊衙役一通堂鼓急忙退堂。將太爺請入後院,言道:“隻聽那太平鎮上有一夥民團,原是一方望族,祖居太平鎮柳家村,一夥柳氏族人在嘉靖二十八年因本地多有流寇,便自招團勇,以安鄉裏,平日也甚是團結,建起一圍屋,有族中弟子犯了王法逃進村裏也自設公堂不讓官府盤查,官府許多時候也奈何不得,儼然一幫蠻匪刁民。
各路響馬亂軍路過看這圍屋也是奈何不得,日益壯大怕是對本縣縣治不利,如果把他們招了送去入伍,且看他們手段,說不得是大功一件。
雖說人數不夠,但是各地鄉紳便不用出這麼多丁戶,縣上我們給他們冠上個“賊寇”的名頭也是不難,他們也無路可選,此時我們再派一人前去安撫,要不被我等剿滅,要不被我等“招安”。吏部本年給堂尊考核的時候也落得個“清剿得當”此一石二鳥之計請堂尊細細思量。
“好!端的是條好計,劉先生,去後堂找主簿領二兩賞銀,事成之後當表頭功。”
張明遠本就坐在太師椅上,聞得次妙計便是仰天大笑,太師椅本就將將容得下他那膀大腰圓的身軀,此時更是被晃得咯吱作響,引得是一旁婢侍側目看來。
此後便遣派衙役,用那劉廷芳的一石二鳥之計前來柳家村圍屋將我們團團圍住,要逼我們就範攤丁。
早就聽聞這夏邑縣要攤丁入軍,族中老少哪肯這樣交人出去,正欲以身相抗,卻不料我父親攔在他們身前,用信任的目光看了我一眼。此時我耳旁又回想起了他以往經常在訓導我之後對我說的話:百年以後族中老少就要靠我來蔽護了。
旋即回過頭去,對眾人說到:“有道是民不與官鬥,況且上前線殺賊報國,乃是天經地義的事。好男兒保家衛國!我願以忠民為首,入伍報國。”
這衙役官差看我父如此這般,便一邊道:“還算你識時務。”一邊將手中緊握的鋼刀回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