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深夜有雨
小城的夜生活並不豐富，這條街上本來也不是繁華的鬧市，沒有KTV之類的休閑場所，因此每天十點之後就顯露出入夜之後的寂靜。街道上納涼休息的人群漸漸散去，回家睡覺去了，隻有少數幾個年輕人還呆在燒烤小吃攤位上，喝酒猜拳。
蘇筱沫的甜品冷飲店防盜卷簾門放下一半，一名男子被人從裏麵推推搡搡地往門外趕，他步伐踉蹌，有些不太情願地彎著腰退出店鋪大門。
蘇筱沫氣鼓鼓地拖出一張行軍床放在門口，然後拿出幾張百元大鈔放在那個男人手心上。
“喂，我警告你呀！休想賴著老娘！明天早上我可不想再看到你，最好早點消失。這些錢你拿去用，不許再回來聽到了嗎！”
那個男人對放在手裏的錢有些好奇，舉起來看了又看，還放在鼻子下方聞了聞，嶄新的鈔票剛從她的皮夾裏拿出來，混合著甜點的香味還是她身體裏的女人香，都是甜得讓人發膩的味道。
他覺得味道很特別，便緊緊握在手裏貼在胸口放著，那股味道不斷鑽進鼻子裏，讓他覺得很安心。
他很聽話地躺在小小的行軍床上，這張行軍床的尺寸明顯不太合格，相對於他一米九多的身高來說，必須蜷縮著雙腿才能勉強躺下，即便如此，他還是昂起頭衝著蘇筱沫咧嘴一笑，這是一下午以來，他第二次露出的笑容，雪白健康的牙齒再次讓蘇筱沫有了眩暈的感覺。
她逃也似地轉身回到店鋪，手忙腳亂地拉下防盜卷簾門，視線隔斷，她的心裏仿佛在無形中生出一種莫名的空寂，竟像是失去了什麼東西似的。
三年了，她早就忘了那種感覺，不是嗎？
該死的，隻是錯覺而已，她已經忘記了的。
蘇筱沫心煩意亂地躺回床上，翻來覆去，竟然有了失眠的感覺。關了燈之後，周遭的聲音就越發清晰，包括樓下的一切聲音。那個男人輕微的呼吸聲，均勻有力，他似乎已經睡著了，偶爾會有幾聲細微的鼾聲傳來，還有他翻身時，行軍床不堪重負地吱呀作響。
這些聲音其實本不那麼明顯，可是對於一個失眠的女人來說，這些細微的聲音可怕極了，她被簡直弄到要崩潰了。
終於，她忍無可忍地衝下樓，拉開卷門。
“你能不能不那麼吵？”
某男剛剛進入夢鄉就被一個瘋狂的女人搖醒了，一臉懵懂地望著對方，他茫然眨著眼，顯然不知道自己做錯了什麼。
“不許再發出聲音，聽見了沒有！”蘇筱沫咬牙切齒地說：“不許翻身，不許打呼嚕，不許喘氣！你好吵的，你知不知道？”
那個男人小心翼翼地問：“不喘氣……沒辦法不喘氣。”
“那就不許大口喘氣，喘氣聲太大了，影響……大家休息！”蘇筱沫振振有詞。
喘氣也不行！喘氣會影響大家休息！
就算那個男人腦筋有點糊塗，可到底也不是傻子，他莫名其妙被人罵了一通，卻還是不知道生氣，茫然望著蘇筱沫的身影，眼神有幾分委屈。
“哦！”
他很小心地蜷縮著身體躺在那張小床上，一絲一毫也不敢亂動，連喘氣也很是謹慎，唯恐再次惹惱那個可怕的女人。
那個女人……真的好可怕，凶巴巴的，不過，她做的甜點很好吃，味道有點點像……算了，想不起來了。還有，她身體的味道，淡淡的一股清香，就像，像……算了，還是想不起來，頭又開始疼了。
不想了，反正不管怎麼努力，他的記憶也是一團亂，什麼也想不起來了，就像被人關了閘門，他徘徊在記憶的門外，茫然無措，他需要鑰匙，他需要找到那個能幫他打開記憶之門的鑰匙。
他搖了搖頭，這麼一動彈，行軍床立刻很不爭氣地“吱呀”了一小聲。
“喂！你再吵的話，小心我把你丟到大街上。”
一頭河東獅在樓上的窗戶路怒吼，他嚇得立刻縮了頭，一動也不敢動了。
“喂！大姐，行行好！吵的人是你好吧！你到底讓不讓人睡了？”可憐的段路菲也被她折騰醒了，半是哀求地衝樓梯口喊道。
“閉嘴！不想睡覺，你可以起床做事，廚房好多活沒幹完！”
段路菲撇撇嘴，閉著眼睛爬回自己的床，老板今天吃火藥啦，簡直就是炸藥桶，一點就著。
段路菲不明白老板今天的心情為什麼這麼差勁，蘇筱沫自己也不明白，今天怎麼會失控到完全控製不了自己的情緒。偏偏那個男人完全不知道底線在哪裏，一而再，再而三地挑戰她的忍耐極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