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女人的話,櫻田鳴倒是沒有露出什麼笑容來,而是對著她追問道:“不好意思,我想再多問一句,您說的那個紋身是什麼顏色的?為什麼會覺得它剛紋沒多久呢?難道是紋身周圍有紅腫的緣故嗎?”
女人被這個問題問得一愣,眼睛瞟向右上方想了好一會兒,才猶猶豫豫地回答說:“好像就是黑色的吧,或者是深藍色?有沒有紅腫我不知道,因為當時燈光很昏暗,看不清楚。我以前從來沒有見到過這個紋身,所以就猜測是不是新紋上去的。”
“也就是說,您並不知道那個海鷗的圖樣,到底是紋身貼紙,還是真正的紋身,是嗎?”櫻田鳴了然地點了點頭:“好的,那我清楚了。不過這並不是什麼大事,請您不用放在心上。”
在這次對話過後,停屍房裏便突然陷入了一場可怕的沉默之中。
中年男人仍然在仔細看著屍體的臉。英矢在幾年前搬去了外麵獨自居住,每個月回家來吃飯也不過兩三次,有時候趕上自己出差或者外出有事,一個月見不上麵也是常事。比起自己,妻子和英矢的未婚妻藤原小姐要對他近期的身體狀況熟悉得多。
他到底是不是英矢?男人雙手握拳,心中驚疑不定。雖然剛剛乍一看,這具屍體和兒子根本沒有任何相似之處,就連英矢那標誌性的卷發都被剃了個幹淨,看起來就更不像了。但是他看著看著,又從那眉眼裏找到了一些熟悉的感覺來。
一想到這具屍體真的有可能是兒子時,剛剛縈繞在男人心頭的喜悅突然蕩然無存。他扭頭看向站在一旁的年輕女人,她也正小心翼翼地仔細觀察著屍體的麵龐,眼神裏帶著驚訝和隱隱約約的悲傷。
男人不敢再看下去,他倉皇地抬起頭,對著日暮俊介問道:“日暮警部,我們,我們兩個都不能確定這個人是不是英矢。那,那怎麼辦呢?”
日暮俊介理解地點了點頭:“好的,沒有關係。如果可以的話,我想給您做一下DNA檢測,和這具屍體做一下對比,不知道您同不同意?”
看來隻能用這個辦法了,男人輕輕點了點頭,最後一次看向了屍體。
他就這樣靜靜地躺著,臉上沒有什麼傷痕,卻已是麵目全非,微微露出的胸口上有一條長長的刀痕,從咽喉處開始,一直蔓延到了被遮住的腹部深處,並且經過了細密的縫合。胸膛和中腹部奇怪地凹陷著,不知道是因為解剖時胸骨和肋骨拿出來的原因,還是在他死的時候,胸骨和肋骨都被打碎了。
男人不敢再看下去,他扭過頭,直接朝著停屍房的門口走去。拜托你,拜托你,他在心裏求著這具屍體。你千萬不要是英矢,隻要你不是英矢,你把我的命拿去也沒有關係。
當他們兩個走到會客室門口附近時,中年女人已經在那裏站了許久。一看見他們出現在自己的視野裏,女人便立刻奔了過去,一把拉住男人的衣袖急切地問道:“吉良,陽菜,那個人是不是英矢?他,他到底是不是英矢?不是他對不對,你們說話呀,快點告訴我!”
看著妻子瞬間像老了十歲的臉龐,神之木吉良的眼睛泛起酸來。怎麼辦,他是一個多麼失敗的父親,就連那具屍體到底是不是兒子,他都無法百分之一百確定。
見男人怔怔地說不出一句話來,站在一邊的藤原陽菜隻能走上前去,安撫地挽住了女人消瘦的肩膀:“阿姨,我和叔叔都不能確定,那具屍體到底是不是神之木君,所以警方說……說需要做一個DNA鑒定。”
女人震驚地扭頭看著她,努力消化了許久,才明白了藤原陽菜話中的深意,她想要開口說話,可是還沒說出口,兩行熱淚就控製不住地流了下來。
“你的意思是,你們兩個都看不清楚那具屍體的臉,是嗎?他怎麼了,他被毀容了嗎?你們怎麼能認不出英矢呢?他多好認……天哪,我可憐的兒子,到底是誰殺了他,是誰,是誰!”
她瘋狂地撲到丈夫的身上,拉扯著他那件質地極好的開領毛衣,就連男人臉上的金邊眼鏡都被她一掌拍落在地。林真一他們站在旁邊,不知道該不該出手阻止。
不過女人的癲狂並沒有堅持太久的時間,極端的悲憤和恐懼明顯超過了她身體所能負荷的闕值。她突然眼睛一閉,渾身的力氣戛然而止,然後便軟軟地朝著地上倒了下去。
神之木吉良眼明手快地撲了過去,一把將她抱住。看著妻子憔悴又毫無生氣的麵龐,他將臉藏在了她的肩膀處,再也控製不住自己內心的悲痛,無聲地嗚咽了起來。
看著他們三人離開的背影,日暮俊介不禁歎了一口氣:“雖然說後續還要做DNA檢測,但是看情形,檢測結果應該已經很明朗了。”
這時,他突然像是想起了什麼,扭頭問櫻田鳴:“櫻田法醫,你在停屍房問藤原陽菜的問題我有些在意。她說神之木英矢的肩胛骨附近有紋身,不是正好能證明屍體背部那些燙傷的由來嗎?”